第十一章 退亲
孟砚泓素来寡言,即便是在睡梦中似也常紧绷着一根弦。
许是这次烧的厉害,竟也开始说胡话,不过说了许多,多半让人听不懂,唯有清晰的两个字便是‘静檀’。
汤药一碗一碗的灌下去,人终于在半夜里清醒过来。
睁眼便觉漫身袭来的沉重,还有身前的伤,正在肩内,虽未及要害,但上面的余毒却让人身心不得舒展,这才使得高热不退,烧了近两日。
孟砚泓稍适缓和,白着脸撑着胳膊坐起,身上的伤口有血色漫出绷布,他手胡乱一摆,有软枕掉到脚榻上,发出闷响一声。
椅上两个垂头睡着的人听到声响忙站起身来,目光齐齐看向床榻,见着孟砚泓独自坐起,忙冲上前去。
“三皇子,您可醒了。”张进宝声音中带着兴奋。
高热两日烧的孟砚泓喉间干涸,才一想张口问话便觉有一阵咳意袭来,他干咳两声,伤口被牵扯的生疼。
张进宝忙起身端了温水过来,孟砚泓接过一饮而下,这才稍缓了缓,随之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两日了。”张进宝道。
孟砚泓点头,“没有人知道我中毒的事吧?”
那日他自栾城归来,对外称受的仅是皮外伤,有意将中毒一事压了下去。
绅毅回道:“那日听了三皇子的吩咐,不曾对任何人说,这两日陆续有人来府上探望,对外也只称您受的只是皮外伤。”
“嗯。”孟砚泓手握虚拳放在唇边又低咳一声。
只瞧着一侧张进宝眼珠子转到绅毅脸上,绅毅与他对上,很快看向旁处。
张进宝深知绅毅指不上,便朝他翻了个白眼儿,随后又正色道:“今日午后太后那边也有人来传话,说让您明日得了空入宫一趟。”
孟砚泓并未问是什么事,但事及太后,加上那日他回京时是带着郑家小姐,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为得他与姚静檀的事。
“三姑娘没事吧?”虽归来那日已听绅毅讲了她的平安,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再多加一句才能安心。
“毫发无伤。”绅毅微微颔首,一字一句应道。
“那就好。”似有一块石头落了地,孟砚泓将眼合上,重新平躺下来。
明日,若是太后问起,尚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行得通。
一场夜雨过后,天气未凉,反而又炎热起来,今年天气尤其反常。
寿安殿前的一只梅花鹿转到一颗歪脖松树下慢悠悠的踱起步子,头上的鹿角似比前次见时又高了一些。
太后最喜香,素日里用的香都是亲手调制,每次来到她的殿中香气都有所差异。
宫女通报后,孟砚泓这才轻步踏入殿中。
“孙儿见过皇祖母。”孟砚泓恭谨见礼。
“身上的伤如何了?”太后一打眼便见他脸色不好,素日里的冷白透着一抹青底。
“回皇祖母问话,只是皮外伤,已经无碍了。”
太后这才点点头,将手里的一串翡翠珠子拔的出响,“快坐吧。”
孟砚泓垂目,端正坐于太后对面。
他不居宫里,又很少入宫,所以平日太后想见他也难,记得上次见,还是端午时节前来问安。
模样照旧,清冷俊朗。
她的这些子孙里,数孟砚泓恣雅翩翩,倒是随了他母妃的七分长相。
来都来了,太后也不想一根肠子拐几个弯的同他讲话,于是直言道:“今日叫你来也不为旁事,昨日静檀入宫来见哀家,向哀家求了一件事,你可知是何事?”
听闻姚静檀,孟砚泓眼皮一跳,随之抬眸看向太后,“孙儿愚钝。”
本以为太后会就着话头讲下去,哪知话峰一转,转而问道:“此事稍后再谈也不迟,倒是哀家想问问你,和那郑家小姐是怎么回事?”
“前两日你回来,闹出的动静不小,奇就奇在你不是和静檀一起回来的,反而是带着郑蓉琴,”太后一顿,“栾城发生的事哀家也已经听说了,有些闲言碎语飘起来串到一处,倒也能了然个大概。哀家记得,你和郑家小姐也算是自小相识,他父亲是你的老师,虽有这样的关系在,却也不至于在危难时能让你舍了静檀去救郑蓉琴。”
孟砚泓面目无波,心口却阵阵收紧,以他对姚静檀的了解,她确有可能跑到太后面前来哭诉一通。
未及深思,只听太后又道:“本来哀家想,这些流言也未必都是真的,于是便召了郑蓉琴入宫,她只讲说大敌当前的确是你二择一的将她救下,本想着多问两句,谁知她那身子骨竟硬生生的晕了过去,哀家便命人将她送回家去了。”
竟不是姚静檀说的
这答案倒让孟砚泓有些意外。
瞧他对此竟也不反驳,倒反而让太后更看不懂了,“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你当真舍了静檀?”
辩无可辩,孟砚泓也不急着解释,只硬从牙关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太后将手里的翡翠珠子拔弄的更响了,唯有女子才能设身处地为女子想,若非有十分的缘由,谁又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夫在生死关头选择弃自己却救下旁人!
伤人透顶是一,甚至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