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四月初二的太阳徐徐的落到昭陵的背面,一片橙色的光晕铺满了天也盖满了地。
李世民站在甘露殿的庭院里,默默无语的望着西山,每次看到夕阳坠向山坡,他就感觉心里很温暖,感觉那颗温热的太阳缓缓的落入了长孙皇后的怀中,她一定很欣喜、很快乐。
同时李世民也知道,紧接着夜幕就会拉开,无边的黑暗将会像海浪一样侵袭而来,无情的吞噬掉一切光明,等待他的就只有孤孤、寂寂、凄凄、瑟瑟、苦苦、悲悲。
平常他是没有时间感慨的,摞成山的奏章等着他,哪怕没有急事也还有大事,没有大事也还有小事,没有小事也还有闲事,总之就没有没事的时候。
不管他心里有多难过都得处理朝政,日理万机是帝王的宿命,发会儿呆对李世民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不来的幸福。
今天所有的奏章都被李泰抱走了,他终于可以离开书房,到院子里望望天,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
他什么也不敢想,想起无辜冤死的汝南,心如水煮;想起自立为王的李佑,心如油煎;想起谋划逼宫的李承乾,心似万箭穿。
“陛下,眼看起风了,进屋歇歇吧。”陈文拿件披风轻轻的给李世民披上,李世民低头正系着披风,李泰抱着一大盒子奏章走了过来。
“都批完了?”李世民略惊讶的扫了那些奏章一眼,李泰轻声的说道:“没有,还差几份,我拿进去批。”
李泰本想批完再过来,可是在立政殿他已经批不了奏章了,李治不闹人,兕子也能保持安静,妞妞就粘二哥身上了,除了二哥背就是二哥抱,拒绝其他任何人任何相处方式。
无奈之下只好谎称父皇召唤,妞妞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二哥。
李世民坐在桌子后面检查着李泰批完的奏章,偶尔抬头看一眼李泰,李泰坐桌角批着未批完的奏章,根本不抬头。
直到批完最后一本奏章,李泰才抬起头来,一脸疲倦的看着李世民:“阿爷,我饿了。”
“你没吃晚饭啊?”李世民听说儿子饿了,赶紧冲陈文招手,刚要吩咐陈文拿点吃的过来,李泰又说了句:“我想跟阿爷一起吃面皮汤。”
李世民一摆手,陈文急忙出去了。不一会儿,两大碗面皮汤就摆到了桌子上,父子俩一人一碗面一个勺子,无声的吃了起来。
昨天一整天李世民水米没打牙,今天早饭也没吃,中午对付了一口,晚饭也没吃,若不是李泰“饿”了,他就真的饿着了。
一碗面皮汤吃得热热乎乎,胃里填满了,心里也不那么空了,胃里温暖了,心里也不那冷了。
李世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一丝的舒缓,阴妃却没有办法舒缓,她从知道李佑造了反,就食不知味、夜不成眠,李佑被押解到京,她更是终日里以泪洗面。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明,她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来看李佑,李佑进宫以后的这两天倒是吃的好、睡的好,起码比在路上好多了,不用戴个枷,不用坐囚车。
他睡的正香呢,忽听有人哭喊“儿呀儿呀”,他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仔细一听,这鬼哭狼嚎的有点像娘的声音。
娘怎么哭了?李佑迷迷糊糊的,难道我死了?这就死了吗?我活着不来看我,死了哭的倒欢。
李佑一掀被子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还是那间小破屋,晨光初透,一切都没变,屋里站着的还是那两个小黄门子。
李佑伸腿看看脚,站起来看看地上的影子,这也不像是死了,原来是做梦。他长出一口气,心神稍一放松,忽然窗外传来尖锐的一声:“佑儿!”
李佑吓一激灵,这时房门一下被推开,阴妃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一下出现在李佑的面前。
李佑愣了数秒,继而大喊一声:“娘!”一下就扑了过去,母子俩也没什么话说,就是个抱头痛哭。
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喉哑,阴妃抡起拳头,跟雨点似的砸到李佑的肩上,边打边骂:“你这个狠心要命的小畜生!”
阴妃哭得心都直抽,原本是自己在宫里坐到了四妃之位,杨妃之下再没人能与她比肩,自己的儿子坐拥五州封地,铁打的一世荣华。
谁能想得到顷刻间就到了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
阴妃想好好看看儿子,哭得泪眼婆娑,看也看不清。阴妃想好好跟儿子说几句话,哭得抽抽答答,说也说不清。
止住了大哭,止不住小哭,止住了小哭,止不住抽泣。
阴妃好不容易缓了缓情绪,她边哭边抱怨道:“娘不让你离京,你偏离京。我就知道你离京会惹祸,我特意让你舅父与你同去,你怎地连舅父的话也不肯听?”
李佑也满腹的委屈,他嘟囔道:“我怎么没听舅父的话?舅父说阴李两家有世仇,让我早做打算,我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是他说了算,才变成这样了的。”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阴妃住在深宫大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和事,她只知道李佑憨直鲁莽,容易上当也容易惹祸。
她不放心李佑自己去封地,特意安排哥哥阴弘智陪着他一起去封地,她以为有个大人看着,李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