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徐州绿营，用来打两广江山的虎鐏炮，落到了明军手中。
这样的攻城利器，还被那两个永历小朝廷的皇帝，推着来进攻自己的军寨。
内心无语乃至吐血之余，杜永和知道，今日这场防守战，自己已经开始陷入被动了。
火炮这等对防御工事有着极强破坏力的神器，对于防守一方从来都是最大的威胁。
营寨南面那些加固过的寨墙，看似防御力十足，但在虎鐏炮的轰击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屹立多久。
开玩笑，人家只是第一轮轰击，便已经在破坏部分寨墙的同时，让整体都摇摇欲坠起来。
多打上几轮，工事大半都得垮塌。
搞不好整片寨墙，都会被轰倒。
毕竟敌军的虎鐏炮，已经抵到了寨墙五百步左右的范围，对于这种火炮一千步的有效射击距离来说，五百步完全就是威力最猛的位置。
近距离齐射，虎鐏炮破坏力爆表。
若是在寻常时候，只要敌人敢拿出来，还把火炮推到了这么近的距离，杜永和早就亲率大军反冲锋，去摧毁这个极为恐怖的大杀器了。
毕竟这玩意儿威力虽大，但装填的时间极为漫长。
有他换好弹药的功夫，足够精兵冲过这五百步的短暂距离。
奈何除了虎鐏炮之外，寨墙之外，人家还有一排排的西洋鸟铳兵，齐刷刷举着另一件生猛的火器。
本该不惜一切代价，拼死冲锋摧毁的虎鐏炮，在整整齐齐的鸟铳兵护卫下，已然有了最为坚固的防御。
这个时候再出营反冲锋，除了让麾下士兵送死之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些明狗还真是狡诈，他们排面整齐的列阵方式，压根就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防守。”
“或者说，他们是在用五百步之内的虎鐏炮当诱饵，为本将挖坑…”
心中怒意升腾，杜永和愤愤咒骂两句，向后撤退的步伐却更快了。
看破了明军作战的谋划，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已然于事无补。
因为对方用的，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虎鐏炮堵着轰击你的寨墙，鸟铳兵整装待发，就等着你出去拼死冲锋破坏火炮。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继续依托寨墙工事防守，还是冲出去血战，都是要命的决策。
守寨墙，如此之近的距离内，人家都不用强攻，看似坚固的工事很快就会被炮轰得土崩瓦解。
至于反冲锋，那更是扯犊子。
就算他们用的是大明最普遍的火铳，胜算都不足四成。更别提人家端着的，皆是威力射程翻倍的西洋鸟铳。
而且冲击敌军火器兵这事儿，杜永和前不久才干过。
那夜郑氏旧部啸营之际，老谋深算的李成栋料定，大营东面有敌人，杜永和就亲率四千精骑冲锋过。
最后除了在黑夜中，看了半天火光，留下一地尸体后，啥战果也没有。
精锐骑兵尚且冲不破，更何况此时留守营地的，都是步卒。
轰隆隆…
离开寨墙后撤两三分钟后，震撼力十足的火炮声再度响彻云霄，面色阴沉的杜永和止住脚步，此时他已经到了寨墙后方六七百步，较为安全的位置。
扭头老眼直视满目疮痍，甚至已经有了即将倒塌趋势的寨墙，还有跟随着自己的脚步，面色惶惶不断从寨墙上撤下来的绿营士卒。
杜永和老牙咬了咬，直接下令道：
“江同，你速到营地北面集合人马，准备反冲锋。”
“本将要在农庄附近，留下敢死营三千，待到明狗进入此地，与他们巷战。”
“同时传令施强，让他找准战机，若是我军与明狗陷入血战，立刻从后方发起突袭。”
语速飞快，三道军令下达，杜永和身上已然浮现出了浓浓的煞气。
本来就是造反起家的军阀，这辈子与李成栋一起辗转各处血战，杜永和本身就不是畏战之人。
他不想做的，只是对着敌军黑压压火铳冲锋这种毫无意义的纯粹送死血战。
依托军营防守的战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逼得他不得不做出新的部署。
虎鐏炮虽然凶猛，西洋火铳虽然强悍，但想让他直接撤退，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此处营地之内，可是囤积了大量李成栋准备整军再攻的粮草辎重。
丢掉营地撤退，就这么走了，杜永和怎么可能甘心。
这些辎重，都是这一个月来，从后方的漳州等地疯狂搜刮而来。
现在福建沿海，尚有郑成功所率的明军叛乱未定，很多州府战乱不断，哪能挤出更多的粮草辎重来。
一个多月前郑氏旧部啸营，清军绿营在物资上的折损就极为惨重，要是再把这些好不容易凑来的辎重再丢掉。
那别说李成栋去福州等地搬的兵马未至，就算是大军来了，后勤补给也会成为大问题。
作为进攻两广最前沿的军寨不能丢，杜永和心里异常清楚。
寨墙工事不可靠，明军已然要破营而入。
为今之计，只有利用营地内，特别是为大军储备粮草辎重的农庄，与敌军巷战，才有获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