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吕本这个名字朱极委实有些陌生。
毕竟他的闺女嫁给朱标生下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建文皇帝还是过几年的事情。
只是见这中年男子被带到坟地的时候,脸上精彩纷呈的神色,让朱极暗地里有些好笑。
吕本的神色也确实复杂了些。
他满怀期待兴高采烈地跟着这位仪鸾司的百户离开了功臣庙,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沐浴更衣进入皇城,怎知自己居然被带到了城外。
这也就不说了,关键还把自己带到了一片坟地,感觉这压根不是通往飞黄腾达的车啊。
莫不是朝中有哪位大佬对自己不满意,借仪鸾司的名头将自己诳出功臣庙,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己解决掉?
正在疑神疑鬼的时候,他又忽然看到了刘伯温和朱极。
朱极他是不认识的,但刘伯温他熟啊。可刘基不是正月里刚被派往浙江做参政么,这老家伙向来小心的很,怎么会擅离职守来到这里?
吕本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若是不然,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看到这样的一老一少。
后悔,惶恐,不甘,种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再也迈不动脚步,直接在坟地边上蹲下身来,脸上流下两行清澈的泪水,同时嚎啕大哭道:
“想我吕本大半生苦读经史恪守本分,不知何时做了背德之事,竟要阴阳两司一并送我上路。想我那身柔体弱的夫人,我那尚未出阁的女儿,从此之后孤苦无依,在这京城该怎么活啊……”
听吕本居然哭出声来,朱极诧异地看了刘基一眼。
见这位老爷子也无语地摇头,朱极不由得笑出声来:
“大叔,你谁啊,这么有面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阴阳两司一并送你上路,得多大脸呢。别嚎了,你还没死呢。”
“啊?”
涕泗横流的吕本听到这般嘲讽,登时愣了。
一直站在前面看戏的仪鸾司百户脸上满是笑容,见吕本醒悟过来,应和着朱极的意思戏谑地提醒道:
“啊什么,诚意伯是陛下密诏召回的,你面前的便是大皇子,还不过来见礼。”
说话间已然走到朱极面前拜道:“殿下,陛下让我给你传个话,认祖归宗是人生大事,要不要学些礼仪,也显得庄重一些。”
听到这百户的转述,朱极登时乐了。
“老头子当真有意思,人都送到我面前了,还问我要不要。我说不要,你能把人送回去么?”
这话一出,刘基笑眯眯的脸顿时凝固了,百户索性一直跪在地上不再言语。至于已经从迷糊中醒悟的吕本,完全不了解这对父子奇怪关系的他直接瞪大了眼睛,想要呵斥朱极失礼,却终究没能鼓起勇气。
看着跪倒在地的百户一动不动,朱极也明白自己要是真把人退回去,这百户只怕也不好回去复命。
“行了,闹着玩的。回去跟老头子说一声,这玩意不是那么好学的,让他给我点时间。”
额头都渗出细汗的百户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向朱极又是一拜,这才起身,脸上挂着感激的笑意:
“殿下放心,卑职一定将原话带到陛下面前。”
热络地回应了朱极的要求,这才扭头朝吕本再度提醒道:
“吕大人,殿下当面,还不赶紧过来见礼。往后殿下一应要求你当仔细答应,莫要让陛下失望。”
百户再次向朱极躬身一拜,这才转身离去。
到这时候吕本才清醒过来,带着些许拘谨来到朱极面前,也学百户倒地一拜,这才起身向刘伯温躬身行礼。
“殿下,诚意伯,不知我该何时开始?”
根据方才百户的三言两语,吕本倒也明白朱极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虽然心里依旧有些不太理解朱元璋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的儿子,不过有刘伯温看着,吕本倒也不敢冒犯。
礼仪对朱极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前些日子一个人硬生生啃下一部《大戴礼记》,这段时间又听刘基教授《大明集礼》,虽然没什么实践经验,但理论知识朱极还是比较丰富的。
见吕本请示自己,朱极想了想,还是将目光转向刘基:
“先生,老头子既然派人来,想必这认祖归宗也近在眼前了。事有轻重缓急,要不,这些日子我先听这位吕先生的?”
既然朱元璋将刘伯温派到自己身边来,朱极已然做好了让他多活几年的打算。
如今以先生相称,自然是将刘伯温当做老师一般对待。这种亲近的称谓和征询的态度自然让刘基心里一暖,面对朱极,刘基面容和善地点头:
“这是自然,此等大事,殿下当用心对待。陛下虽未明说,想必也是希望殿下能够礼数周全,以彰显皇家威仪。想来朝堂诸公,也不会对一位礼数周全的皇子过于苛刻。”
朱元璋的心思刘伯温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遇上朱极这么个儿子,偏偏又强求不得,所以他只能用商量的口吻将吕本送过来。
已然决心跟朱极绑在一起,刘伯温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对父子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处理。所以他有必要时时刻刻当这个中间人,好进一步加深父子之间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