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二年,三月,皇帝下旨,授虞王朱雄英为宗人府-经历司-经历,正五品,掌经历司,负责皇族典文移出纳。
官的大小,职权多大,朱雄英倒不是很在意,无非就是多领一份俸禄,算是对他陕西一行,维护了天子和朝廷体面的褒奖。
可这官衔的确不好听,经历,朱经历,什么鬼称呼,老爷子这不摆明拿他开心么?
宫廷秘制的金疮药就是好用,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恢复的差不多了。随后便接到武英殿的圣旨,到宗人府视事。
这也是应该的,宗人府的宗人令、左右宗正、左右宗人都由就藩的诸王兼任。整个宗人府,品秩最高的就是朱雄英这个经历。
而朱雄英上任的第一件是,就是给圈禁在秦王府的朱樉送书。他二叔可怜啊,下半辈子就要困在这方寸之间,没点东西打发时间还行!
史书、元曲、话本子,还有些稀奇古怪的志怪书籍等,常森为了凑齐这些东西,可是把应天府的书店翻腾了个遍。
当然,也少不了文房四宝。实在闲着没事了,朱樉可以即兴发挥,挥毫泼墨,与姬妾们风花雪月一番。
坐在秦王府正堂的椅上,饮了一口茶,朱雄英放下茶盏,澹笑道:“二叔,你好福气啊!不像侄儿还要桉牍劳形,躬身侍君。”
朱樉的精神面貌还不错,王袍、金带,脖子还一梗一梗。朱雄英当然知道,他的气还没有消,所以故意出言戏谑于他。
哼,疾步上前,按着椅子的扶手,朱樉肃声言道:“大侄子,你到王府那天,其实二叔就想动手来着,你可别跟我犯同样的错误。”
朱樉不是一点都没察觉朱雄英的小动作,他是觉得自己这个侄子,人小鬼大,贪图助力,想多弄一些筹码在手。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跟他阴阳折,在老爷子面前,摆了他一道。
可朱樉得提醒他,三起三落的事常有,老爷子春秋鼎盛,龙体康健,万一哪天想起一个不好把他放了,那朱雄英可就麻烦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斩草除根的好,否则那一天真的来临,朱雄英日日必定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啊!
呵呵,推开朱樉,把他按回座位,朱雄英起身抖了抖袍子,笑道:“二叔,你呀,太天真了!”
“明着告诉你,皇上有旨,你,永远圈禁,遇赦不赦!”
从皇帝下旨之日起,宗人府就接到了圣上亲笔手书,朱樉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在这王府关着。哪怕他日,朱标继位,也不能更改旨意,否则就是忤逆不孝。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二叔,读书好!不用再心烦外面的事,更不用惦记奉天殿的那把龙椅了!”
出生在这样的人家,凡有血性必起争心,朱标再德高望重,也不足以让弟弟们一点野心都没有。
朱雄英心里明白,他们打的都是什么主意。太子受命辅政以来,日勤不怠,平均每天要批阅奏札二百多件,处理国事四百多件。
他们明着不敢争,争也争不过,所以便都等着,等着朱标跟诸葛武侯一般积劳成疾,被成堆的国事活活给累死。
到时候,太子诸子又年幼,又没什么威望。日渐衰老的皇帝,朝中文武都会为主少国疑而担心。那选立年长的皇子为储君,势必会成为一种最妥帖的办法。
虽然朱雄英“知道”皇帝不会改弦更张,但他必须“告诉”诸王,不要打东宫的主意,否则秦王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是在外省当个逍遥王爷,还是在应天的王府里圈禁到死,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尤其是他的好四叔,燕王-朱棣。
“自古皇家无父子,从来帝王少兄弟。二叔,你没机会了!”,撂下这句话,掸了掸身上的锦袍,朱雄英抬腿迈出正堂。
望着他的背影,朱樉竟然一时痴了,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小时候,他一抱就哭个没完的胆小鬼,竟然也盯上了奉天殿的龙椅。
就在朱樉长吁短叹之际,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中年,鹰眼剑眉,身体挺拔,很有威严。翻了翻朱雄英带来的书,更是频频点头。
挑中一本宋代杂记,坐在朱樉身边,一边看,一边说道:“他说的对,你没机会了!”
呵呵,朱樉扭头看了他一眼,冷笑回道:“那你就有机会?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嫡庶有别。”
出身?这个词在大明朝就是笑话,连皇帝都是和尚出身,身体力行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没与朱樉计较出身的问题,那人风轻云澹说道:“论起虚伪残忍,他不输陛下;论起狡诈伪善,他不输太子。”
“杀气这么重,心机这么深,又是嫡出,三样都占尽了天机。他要是能长寿,我给你提鞋!”
说完这话,还敲了敲桌子,示意朱樉要懂点待客之道。不能因为被圈了,就忘了在大本堂学的礼仪。
瞪着他一眼,叹了口气,朱樉还是给他到了一杯,沉声说道:“我想出去!”
没错,一直以来,朱樉的眼里,就只有朱标一个。他大哥温文儒雅,慈仁殷勤,颇具儒者风范,是个绝对的正人君子。
可是这么个好人,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