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瑶光殿。
里屋横梁珠串缀下的络子随着宫娥的进出发出清脆的响声。
铜镜前,许明嫣厚重的脂粉扑在脸颊,一抹红唇翕张,纤长玉颈戴着串红玛瑙项链,吊坠缠着金丝落在锁骨上,她着金黄两色曳地描花长裙,衣襟半开,雪脯隔着一层纱衣隐约可见,饶是个男子都受不了她这模样。
宫娥替她卸去珠钗,刚由人领进里间的宫女眼观鼻鼻观心,低首回道:“那姓赵的女琴师似乎很讨长公主欢心,今早陪长公主练武。长公主虽输了,可却并未责备她,展颜微笑直到姜少卿来后跟那女琴师单独谈话时面上才露出不悦。”
“奴婢从中挑唆,长公主已经有防备念头。”那宫女又道:“奴婢还发现一件事,这女琴师有一本手札,里面不知纪录了些什么,奴婢也是昨夜偶然间见她在上面写写画画。”
许明嫣长长的指甲染了丹寇,捋了一缕头绕绕在指尖,疑惑道:“手札?”
许明嫣找宫人去调赵婳进宫时所填的户籍登记单子,一个从渝州来的姑娘,父母不详,家住何处不详,如此身份不明的女子也能入宫?
若非背后有人相助,光是身份户籍这一栏她就得被拦下。
琴艺大赛每两年举办一次,昭仁次次参加,那背后之人便是算准了这点,先安排赵婳在赛上脱颖而出,接着顺势入宫,顺理成章待在昭仁身边,百般讨好昭仁。
昭仁一开心,将这女琴师挂在嘴边的次数多了,皇上自然好奇这究竟是怎样一位琴师。
一旦入了皇上的眼,便是麻雀也能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眼尾勾勒出的绯红还未卸落,许明嫣狠戾道:“皇上昨儿到霁华宫可见过那女琴师?”
“未曾,皇上昨日训过殿下后不曾停留。”
许明嫣稍稍松口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命那宫女尽快查清手札中内容。
“你母亲和妹妹在丞相府安好,她俩都是府上的老人,干活手脚麻利,今后的去留还是要看你这边。”她冷着声音说道。
“翠竹明白,自当尽心为贵妃娘娘效力。”
翠竹本是丞相府里的丫鬟,后被许明嫣送进宫中当宫娥,一直安插在霍岚身边为她做事。
许明嫣是许湛那早亡弟弟的独女。明面上许太后把她接入宫中照看,实则她就是许家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一枚棋子,倘若她以后诞下龙子,整个天下都是他们许家的。
如此美的一桩事情,许湛怎不将他亲生女儿送入宫中,偏生送她这个孤苦无依庶弟所出的女儿到皇帝身边。
杀掉皇帝,去母留子,再扶持一位幼帝登基,这泱泱虞国,怕是以后要改姓许。
许湛兄妹的算盘打得响,却忘了人在绝境之中竭力保全自身的意念有多强。
她许明嫣也不是逆来顺受、任人随意控制的软弱姑娘。
巍峨宫墙,不是生,便是死,最不缺的就是深宫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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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夜幕降临,霁华宫点了宫灯,一轮圆月挂在宫檐上,月光皎洁,草丛里偶尔有阵阵蟋蟀声。
桌案上点了一支蜡烛,赵婳就着微黄的烛光在她那本小扎上写着东西,从益州出来一路到京城,她把在路上的见闻分门别类记下来,毕竟不能白来一趟。
皇宫里的东西,她记得尤为详细。
写着写着,赵婳不经感叹还好她从小练毛笔字,不然那斗大的狗爬字不得用上一大叠纸。
倏地,一枚石子从窗户扔进来。
石头裹着一张纸。
因为夏天闷热,赵婳习惯性把窗户打开透气。
她疑惑,放下毛笔支头往窗外瞧,四下安静,未见可疑的身影。
眉心轻拧,她关窗去将那纸条捡起。
【出霁华宫右转,御花园见,有事相商。】
纸上寥寥几句,连个落款都没有。
谁给她的纸条?如此神秘。
赵婳坐在凳子上,手指搭扣红木桌上,修长的食指若有若无在桌面画圈,看着烛台上的蜡烛烛芯一点点燃尽,她还是决定去会一会这神秘人。
探秘这事,她很喜欢。
幕后之人都邀请到这面上了,她若不去,岂不是太不懂事?
夜色朦胧,不少宫人都已入睡,赵婳留了一盏灯,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然而就在她走后不久,一抹黑影趁着夜色溜进她屋中。
翠竹反手把门关上,在屋子里张望一圈,找到赵婳压在衣柜里的包袱,把一枚钗子放在包袱最下面,又翻出她的几件衣裳掩盖住,反复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将包袱复原放回衣柜。
她动作迅速,不过是一眨眼功夫。
屋子里,翠竹翻箱倒柜,终于在枕头下找到赵婳一直记录的那本手札。
她写了张纸条支开赵婳去御花园,却又怕她意识到不对劲半路回来,匆匆翻看手札上的内容,记的好像是食谱。
牛乳、糖水、糯米粉、瓜果。
翠竹看不懂是何意,揣着那手札赶紧离开屋子。
霍岚在沐浴,莲心和几位宫娥在浴池便伺候,翠竹趁此机会出霁月宫,将手札交到宫外一宫女手上,“许贵妃交代的东西找到了,计划已实施,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