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婳千算万算,竟没想到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被太后看穿,可仅仅因为如此便被拖下去砍头,她心有不甘。
她镇定自若,从团蒲上起身跪在地上,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声音不卑不亢,同她那挺直的背脊一般,道:“皇榜上并未要求进宫弹琴者是男子,民女从入座到一曲毕,这期间并未说过自己是男子,又何来女扮男装欺骗长公主一说?民女不过是为图方便,未施粉黛打扮得随意了些。”
“满口谎话!”许太后怒气冲冲,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竟如此咄咄逼人,此女来历不明,怕就怕是有人故意塞进来的,若是留在宫中,难免是个祸患。
皇帝虽遂了她愿纳许明嫣为贵妃,但从头到尾都没碰过明嫣这丫头,倘若跟明嫣一同入宫的傅家嫡女先有了身孕,她们许家的皇后之位恐是不保!
她兄长许湛是丞相不假,可傅家手握京畿三十万大军,许家到底还是有所忌惮的。
那不知名的女子似还要辩解,许太后怒道:“羽林军是干什么吃的,给哀家将这以下犯上的女子拖下去杖毙!”
护在太后身后的羽林军不敢怠慢,刚有动作便被霍岚一声呵斥,弄得这几名羽林军进退两难。
霍岚声音虽让软,可态度不曾妥协半分,道:“自古以来凡应皇榜入宫者,从未听闻有被斩杀的,母后如此做法恐有不妥,若是传到宫外,百姓难免寒心。”
霍岚和霍澹乃同胞兄妹,许太后并非她生生母亲,她虽和皇兄一起养在膝下无子的许太后名下,但被霍澹宠出来的性子极其张扬,向许太后妥协的次数少之又少,不似她皇兄那般事事都听许太后的话。
霍岚可太讨厌她皇兄这软弱的耳根子了。
跟着许太后同道来的许明嫣接了霍岚的话,也跟着一起劝道:“昭仁长公主所言不无道理,还请姑母三思。”
许明嫣同她站一方,这倒是霍岚没想到的,不由侧过头去多看了她一眼,后者则是微微点头,似在回应她。
屏风这边双方各执一词,赵婳看不清那头是如何情景,但那悬在半空中的心渐渐落了下去,看来她项上的人头一时半会丢不掉了。
昭仁长公主,定是个人美心善的女子。
还未等羽林军有动作,赵婳只见一年长的公公端着拂尘从水榭亭外的主路走来,周围的宫人似乎很敬重这位公公一般,皆低首垂眸。
“皇上口谕,”严庆在正中间停下脚步,声音高朗,看了眼那将头埋在手背上跪着的人,“此女子琴艺精湛,深的长公主厚爱,酌情居于霁华宫,侍奉长公主左右。”
霍岚眼含笑意,脚步轻快从屏风那边走出,福福身子,“昭仁领旨,谢皇兄。”
这头,赵婳起身领旨,稀里糊涂就被皇帝安排在了霁华宫。
所站之处,一袭鹅黄轻衫的女子笑靥如花,头上的发髻插着金灿灿的头钗,明艳动人又俏皮可爱,尤其是那双清澈澄明的眼睛,灵动又不失天真。
这便是今日要寻琴师的人——昭仁长公主。
“你叫什么名字?”霍岚那双灵动晶亮的浅眸看着她,轻浅一笑。
她鲜少接触男子,见的最多的便是她皇兄和姜子真,面前站着的这人骨架虽娇小,但眉宇间和面骨无不透着英气,她怎么也没想到是位姑娘扮作的。
想必这俊朗的面庞若是擦上脂粉定也是倾城国色。
“回长公主,民女姓赵,单名一个婳字。”
霍岚点头,转身对屏风那头福身道:“难为母后和许贵妃今日来陪昭仁,属意的琴师昭仁已找到,现下便领人回霁华宫,便先行回宫了。”
言罢,她出了亭子,赵婳向太后那边禀了声告退后便低首跟在后面一同往霁华宫走去。
严庆也在霍岚走后出了亭子。
皇帝让严庆传口谕,却不见人影,怕是还在思政殿处理公务。
严庆这阉人可来得真是时候,存心跟她过不去。
许太后目光森寒,心中憋了一口气,发泄似得挥袖打翻宫人捧在手上的茶盏,众婢子吓得忙低首跪在地上。
走在回宫的路上,许太后理了理宽大的袖子,将火气撒到许明嫣身上,“那叫赵婳的女子唬得昭仁一跳一跳,你怎也跟着起哄。”
身边的侍女皆是心腹,许明嫣解释道:“姑母明鉴,明嫣此举是在向昭仁示好。皇上最疼的便是昭仁,留下那琴师,昭仁每次听琴的时候势必会想起明嫣帮过她一次。若是昭仁在皇上面前有意无意间提及明嫣的好,皇上来我宫中的次数应要比此时多,说不准哪夜便宿在瑶光殿了。”
许明嫣所住之处便是瑶光殿,如今霍澹难得来一次她殿中,即便是来了,坐不了一会儿便说公务繁多回了思政殿处理奏折。
她再不抓紧些,傅莺就赶在她前面怀了霍澹的骨肉。
许太后一听是这个理,便也没怪罪她,只问道皇帝去傅莺那边勤不勤。
许明嫣:“皇上自从去了趟灵隐寺,便鲜少到后宫来,说是昭仁这次生病是先帝怪罪,怪他不思进取,心思放在政事上少了。”
“胡扯,皇帝就差没宿在思政殿了。”许太后自是不信。
许明嫣何尝没想过这是皇上搪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