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雪又漫过马蹄。时辰已晚,他们又得借宿一宿。行至前关小道,人烟稀稀,几处客栈还有灯火,朱旬犹暖。
周迢忽然问她,“你可识邓郁之?”
她被问的有些怔然,表情僵着,点点头。
“只是认识?”
她沉默,半晌,还是颔首。
周迢没在问,他也知此人在她心中不凡。邓郁之,前朝皇子,是摄政王茅下的点帐公子。若二人有情缘,可用一番。思及此,周迢畅快,勾唇一笑。
是夜,他寄信于满邬,将心中所想写下。翌日,鸽早待于窗旁。
他衣袍未整,便快步去取:
佑洧,我早已知你会用此女。我还恐你因朱女耽误前程,如今,心便放下。
汸关一战,我军与敌势力均衡,尚未寻得突破口,我今一直看地册,晓嘉陵关以北有山,刘军必经此,我欲设下埋伏,山中路径少,我再遣军从西北松岭包围,断了他们的援军。
还有你说,要朱女截取摄政王情报。我昨日已知,朱女与邓郁之从小便相识,即是没有感情也是有感情。可你想让朱女与邓郁之成亲,这事我反对。你本与那女子相识不到数日,若今把他送至摄政王府,投敌几率非常大。
如今办法便是,在这路途中,赢她之信任,她幼年无母,你且把她看成自己胞妹,好好待她回。你也知,此一战若赢,而后还有东南军西北军。摄政王手笔太大,如今不好对付。
至于如何让她接近邓郁之,我且想想法子罢。
周迢将信燃于火盆中,却未发现朱旬已醒。她目光过于炽热,过了许久他才发觉。
“大人,你在烧什么?”
“军中情报。”
她点点头,便起榻穿衣,“大人今早吃甚?可要小女去街上看看否?”
他默认,然后把黑金斗篷挂上,“我随你一同前去。”
“大人不必麻烦,小女一人便好。”
他未理睬她,径直走向她前,声音从前发出,“你从未出过朱府,若买了吃食寻不得你又得费心。”
她笑笑,“大人夸张了,我虽处于朱府,可朱大人不管我,我也会经常溜出去玩。”
“和谁玩?”
“那时记得爬墙遇见一男子,我吃痛,他便背我去医馆。我那时小,只懂同他打闹,我那时最欢喜的,便是他带我出去溜。”
周迢回眸,朱旬差点撞上,他甩给她一把油纸伞,缓缓问道,“可是邓郁之?”
她点点头,面露惊诧,“大人竟然知晓。他现在在摄政王府中做说客罢。”
他未反驳,点点头,她个子并不矮小,可二人于一伞中还是不舒服。索性周迢撑伞,朱旬未说他。
“大人喜欢吃什么啊。”
“都可。”
“我最喜欢吃糍粑了,这镇上有买卖的地方吗?”
他心热,忽然一问,“可是红糖心?”
她摇摇头,抬头望向她,嘴角不忘一抹笑,“小女吃糍粑于常人不同,喜吃不甜的糍粑。”
“糍粑里的糯米本就香甜,加上红糖多少有些腻。”
周迢点头,“若有卖的,本相也买份尝尝。”
她贼兮兮的看他,“周大人,你不会没吃过糍粑吧?”
“吃过,许多年前了。”
“也是觉得腻,一直不喜。”
“那是大人未尝到真正的糍粑,若哪天回了洛阳,那定安街上,便有份买这儿的,小女给大人买,味道是一绝。”
周迢心中念,若再一回京城,恐是取今圣上宝座之时。
想的有些出神,朱旬见他未发话,以为他倦了,便言,“大人,你人也不像传言中那样呀。”
“人下论不可道。”
朱旬看看雪,再看看身旁之人,“从前听府中婢女说,大人是奸臣,无恶不作,喜欢折磨妇孺,如今一见,大人无情无欲,怎会如此。”
“哦?”周迢有些茫然,他对这些议论并不感兴趣,只是在寻糍粑店罢了。
“大人,从你让我上马的那刻我便感激,丞相投我以李,我定报之以桃。”
她并未告诉他,那封信她看到了。当时在榻上离床近,映着烛火看到了有关自己的几笔。如今周迢对她仍有戒备,朱旬本有些气恼,可想到其他因素才意识自己小题大做。
周迢并未注意她所说,只觉对方慢慢沉默才反应过来,
“抱歉,本相方才在寻糍粑店,并未细听朱小姐所讲。”
“小女说,丞相对我恩情小女铭记,断不会辱了这份情。”
周迢并未在意深意,只是应和了声。便在个冒着白烟的小摊上停下。
朱旬笑笑,“老板,可有不带糖的糍粑?”
“有的有的,小娘子要几份?”
朱旬用手指比了个二。
“娘子如此贴心,公子想必也甚幸福。”
“我们二人并非佳侣。”周迢在她后默声道。
老板似乎意会错了,“公子你可说错了,怎会不佳?小娘子甚是可人,感情便是厮磨来的。”
周迢无言,从腰间去把长剑,转眼架在那老伯脖前,老伯吓的忙忙跪下,只道自己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