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赵麟丰怎么也不干了。
跪宁扶疏是因为朝歌长公主尊贵无二,可顾钦辞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曾经鲜衣怒马、驰骋疆场又如何,最终还不是缴械兵权,尚了长公主当驸马。
全金陵谁人不知陛下给他赐婚意味着什么,而今天下太平,边境哪还需要那么多兵马与猛将。不仅是顾钦辞,日后还有他的父兄,都会被召回皇都。
顾家的权势,很快就走到头咯。
再者说,当长公主驸马,除了多个驸马都尉的名衔以外,和做长公主面首其实无甚差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桩供给权贵们茶余饭后拿来消遣的笑话而已,他才不跪。
赵麟丰很是有傲气,腾地站了起来,下巴高抬对宁扶疏道:“长公主表妹,你听我说啊!”
“是他的狗,在街上突然发疯咬死了我的狗。我上门来讨要说法,结果又被他用那只畜生威胁吓唬。您瞧瞧这地上,还掉着被那畜生咬断的刀,全都是熙平侯蓄意伤人害狗的证据!”
“哦?”宁扶疏漫不经心地挑眉一笑,“是吗?”
赵麟丰得到她的回应,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宁扶疏唇角弧度浅淡,勾勒得她天生就清冷的眉眼愈显凉薄,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腕上金珠手钏,启唇道:“赵小公子说侯爷的狗突然发疯?可本宫怎么瞧着这雪獒平素里乖巧温顺的很,不像是会无端咬人的脾性。”
此言一出,赵麟丰霎时目瞪口呆。
连同向来表情寡淡的顾钦辞,也不自觉眉心跳了跳,晃过一抹鲜明的诧异。
乖巧?温顺?
那傍晚时分被雪獒吓至浑身僵硬的人是谁?
倒没曾想,高高在上受万民景仰跪拜的朝歌长公主居然也会撒谎,还这般面不红心不跳地颠倒是非黑白,仿佛神明骤然跌落神坛,有点出乎顾钦辞意料,却叫他平淡心情莫名浮动起些许雀跃。
“既然赵小公子提到了证据,本宫便不吝多言两句。”
宁扶疏沉眸,直视看向震惊难回神的赵麟丰,冷了神色续道:“不知小公子命人在黑市买感染疫菌的病狗算不算证据?继而放出病狗蓄意挑衅熙平侯的雪獒,欲传染疫菌,这又算不算证据?敢问,发疯之物,究竟是哪只?”
闻言,顾钦辞顿时皱眉。他原先只猜到赵麟丰故意找茬,报前几日自己在拍卖场出高价夺了对方看中的一幅字画之仇,倒不知,这金陵权贵的手段一个比一个腌臜。
他垂在身侧的松弛五指倏然攥紧。
宁扶疏瞥见,不由心底咯噔一声。有过两次被顾钦辞掐脖子,乃至险些咽气的经历,她隐约知道,如此动作说明这人起了杀心。
而赵麟丰老底被揭,才终于意识到事态好像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看不出顾钦辞的盛怒也就罢了,连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都拎不清,还在那里不满大喊:“长公主表妹,咱们才是一家人啊!”
“你怎么能帮一个外人?”
金陵第一草包的头衔属实名不虚传。
朝歌长公主与驸马再感情不睦,那也是结发夫妻。而和赵府不过隔了姓氏族谱的表亲,两相比较,亲疏立见。
但宁扶疏眼见顾钦辞眉宇间阴鸷渐深,她还没胆量当着这人的面把他划分到内人范畴。
端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雍容气势:“本宫诸事繁忙,平日里不爱掺和这些个琐碎杂事,证据皆已送去京兆尹府,小公子有什么话不必同本宫辩驳,到了公堂上自见分晓。”
一听到京兆尹,赵麟丰的趾高气昂瞬间荡然无存,整个人蔫蔫的。曾经被收监下狱,不得不等着庶兄来救的屈辱回忆被勾起,满身贴着的百八十斤肥膘都变得虚软耷拉。
宁扶疏恍若未见,不忘补充:“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难道在赵小公子眼睛里,本宫是帮亲不帮理之辈吗?”
言下之意,帮理不帮亲。
这话一来是为了阻止赵麟丰再胡乱攀亲戚,二来嘛……
实则暗搓搓说给顾钦辞听的。
彼时下令各州郡不得进贡百爪蝶蚌,是因为顾钦辞言之在理,叫她认可。此时严加惩治赵麟丰亦是因为在这件事儿当中,顾钦辞占理,所以她才帮他。
宁扶疏在垂花门后驻足良久,始终没出面,自然有不想让顾钦辞觉得她多管闲事的顾虑在里头,但更要紧的,是因为顾钦辞此人凡事讲究一个“理”字,那么她便派影卫速去探查事件的前因后果。
顾钦辞侧头望她,皓月清华,皎洁光华披洒她锦绣霓裳恍如镀银。
头一次觉得,长公主倨傲的居高临下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惹人生厌。
坚硬如冰的心防稍稍破开一条缝隙,因此当宁扶疏紧接着提出,夜色已晚,这个时辰街上药堂俱已打烊,想寻个精通医犬的大夫只怕并不容易,不如让长公主府的府医给雪獒看诊,顾钦辞没有拒绝。
宁扶疏在墙角听完影卫的禀报,立马便派人驾马车回乌衣巷,接了府医过来。她此时抬手,一名两鬓斑白的老人家单肩斜挎药箱,喘着气吭哧吭哧小跑进府。
府医从药箱中翻找出一个小瓷瓶,蹲身放到雪獒鼻下,昏迷在地的大犬顿时连打三个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