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的狗咬死了本公子的狗,就该把你那畜生交给本公子处置!”
一名身穿绛紫色锦衣的年轻男子站在侯府庭院前,体态臃肿,与那院中梧桐树干差不多壮硕,正趾高气扬地用手中金漆玉骨折扇指着顾钦辞,妥妥一副纨绔姿态。
而他身前站着八名跟班护卫呈一字排开,似是有脾气找顾钦辞麻烦,却没胆量直面熙平侯府的雪獒。
饶是男子端出的架势再足,也因这憷意矮了两截。
顾钦辞将他的胆怯尽收眼底,面色淡淡,看不出来是何神态情绪,只半弯着腰揉搓雪獒纯白茂密的鬃毛,道:“我何时说不肯交给你处置了?它就在这儿,你来拿去便是。”
男子迎上雪獒黑棕色眼睛锐利含凶,不自觉吞咽口水,喉结滚动。但见顾钦辞好像确实没其他意图,他抬手挥袖,指示随身护卫:“你们几个,去把那畜生给本公子抓来。”
原本紧紧簇拥着紫衣男子的护卫应声上前,和男子之间的距离自然被拉开。
顾钦辞半边嘴角忽而勾起,揉动雪獒的动作微顿,转而轻轻拍了下它脑袋。
雪獒与主人之间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使然,在顾钦辞手掌离开它的刹那,后肢抓地带动前肢跳起,霎时只见一道白影腾空,径直跃过护卫头顶,稳稳落在紫袍男子面前。
“汪嗷汪嗷汪嗷——”
咧牙开嗓,冲着纨绔公子嚎叫不已。
雪獒真正发狠时扯出的叫声其实不太像狗,细听之下,反而与伫立孤山之巅的狼匹更相似,穿风裂空,把那纨绔吓得当即踉跄后退。
犬通人性,他退,雪獒便进。
他站立原地不动,雪獒也不动,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张口就能咬到人的咫尺距离。如此反复几次,纨绔公子脸色一点点褪至惨白,两股战战,连手里折扇都掉到了地上。
“你们愣着干嘛?快把它弄走啊!”
护卫得令立马拔刀相向。
传闻一只优秀的成年雪獒可斗败三条豺狼,顾钦辞的雪獒完全不给他丢脸,尖牙猛地攀咬住护卫长刀,硬生生将削铁如泥的刀刃从中折弯。
顾钦辞嘴角笑意毫不遮掩地透出嘲弄,待看够了热闹,手指轻压下唇,吹哨唤回雪獒。
同时从袖中抛出一把金黄色粟米,算作对雪獒表现不错的嘉奖。
前一秒还啸出地裂山崩的凶兽,下一秒便巴巴舔食起地上粟米。
紫袍男子瞧见这幕,意识到自己被顾钦辞当猴儿耍弄了,心底顿时冒出一股子无名火。
这事儿要是传到外头,以后出门还有谁瞧得起他金陵赵小公子,气急败坏地大吼:“顾钦辞!你别太过分!”
“别以为娶了长公主表妹就能把自己当皇家人。”他斜眼嗤笑,“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样子,成天冷着张面孔跟死人棺材板似的,长公主表妹的后院里随随便便一个小郎君都比你俊俏好几倍。”
他越骂越来劲儿,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冒,浑身上下半点贵公子的风度也无,活像个市井流痞。
而殊不知,这些粗鄙之语悉数入了他口中长公主表妹的耳朵。
宁扶疏位高权重的尊贵身份摆着,压根没多费口舌便使得府外两名侍卫给她开了道,径自熟门熟路往里走。
谁知,人还没经过垂花门,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她起先还在琢磨,这腰间金绶带挂满琳琅配饰,左右双手大拇指各戴着足金扳指,就差把“老子有钱”四个字写在脑门上的紫衣胖墩是谁,直到这晌听他一口一个长公主表妹喊得熟络顺口,倒叫宁扶疏想起来了。
朝歌长公主的表亲,确实是金陵城中权势无二的高门大户。
当朝太尉大人是先皇后的表兄长,自然也便是长公主与小皇帝的表亲舅舅。其膝下有一嫡子名曰赵麟丰,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偏偏不通文武,不识大字,人称金陵第一纨绔。
身后是皇亲国戚再加高官厚禄,有这么个爹,也难怪这胖墩,啊不,赵麟丰敢在正二品熙平侯面前张牙舞爪。
毕竟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类事自古就有,更何况如今这朝堂,文官看武将是莽夫,武将瞅文官是酸儒。职官瞧不起勋贵受祖上荫蔽,勋贵看不起职官起早贪黑也没混出比自个儿高的品阶。还有纨绔蔑视清贵,清贵鄙夷纨绔。
赵麟丰和顾钦辞的身份立场,完全相反。
他那张没把门的嘴还在继续:“哦,我知道了。”突然意味深长地环顾过萧条侯府,啧啧两声:“难怪你在大婚后第四天就搬来离乌衣巷最远的杏花巷,想必是长公主表妹不待见你,不召你侍寝吧?”
“表妹夫,你说你曾经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怎么混成现在这幅田地。”
说着摇头晃脑,虚伪地惋惜。
闻言,宁扶疏借夜幕深沉隐藏在垂花门后的身形蓦地一僵,险些忍不住冲上去,朝他那欠揍的模样暴打一顿。
这都说的什么话?
他居然喊顾钦辞为表妹夫?
这熙平侯府上下皆唤他们主子一声侯爷,可见顾钦辞本人并不愿提及尚公主这桩事实。平素被称作驸马爷,已经足够惹他厌烦。而赵麟丰这句表妹夫,等同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