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土豆还是首次出现在军需采买清单上，往常没有人种植，因此没有市价可以参考，这便导致阿萝也不知该如何定价。
她与江青松商量后，决定按照小麦面价格的三分之一收取。
这个时代的小麦亩产约在四百斤左右，但采买之时已经晾晒完毕，脱去了水分，而土豆却有一半是新鲜的。
阿萝粗略计算了一下土豆泥粉的制作成本与人力，觉得哪怕是三分之一，也还是一笔可观的数量。
刨去几百人种地与后期加工的工钱，与往常种植小麦与水稻田地的收入也差不离。
因此二人一拍即合，于是虎啸军这第一笔土豆订单便就此完成了。
收了银子，阿萝才小声地问江青松，“近日可是打仗了？我听说有西凉探马来袭……”
江青松点了点头，他也是第一次距离战争如此之近，现在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先锋营的人前些日子被派出去了一半，方才午间才返回。军士人数倒是没有少，不过伤了十好几个。”
阿萝一听见「先锋营」几个字，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她将刚收到的银票胡乱往身上的背囊中一塞，转身就去了陈川的营房。
阿萝心中焦急，直接推开了门，屋内几人看着忽然闯入的军需特使，都有些呆愣。
阿萝环顾一圈，发现除了几个身上略有擦伤的先锋营士兵外，并没有其他人，而陈川的床铺空荡荡的。
她掉头就去了医所。
今日的医所比之她上次来要热闹许多，韩企正忙着帮一个士兵正骨，就看见阿萝跑了进来。
“特使？”
“陈川呢？”阿萝都顾不上与他寒暄，急急问道。
韩企低下头想了一下，“我并未看见他来过医所，应当是没有受伤吧……你去营房看看？”
阿萝摇了摇头，道：“他不在，我方才找过了。”
韩企忽然脸色一变，讷讷道：“不会是……”
阿萝的心一直悬着，听到他这没说完的话，瞬间紧张了起来。
可江青松说派出去的先锋营都回来了啊……难不成他得到的消息并不属实？！
阿萝想要去找裴安，可是就在刚踏出医所没几步之后，她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这间营房是裴安专门为她空置着的，以往若她需要来军营，便可留宿在此。
阿萝走到营房门口，见门窗紧闭，里面悄然无声，心中愈发不安。
她上前轻轻推开门，终于见到了之前让她担忧无比的那人。
阿萝走进屋内，将门轻轻掩上。
她快速打量了一番陈川，见他的军服上有星点血迹，可衣服并未被刺破或割开，想来应该是别人的血，这才放下心来。
陈川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着阿萝朝他走来，并未像以往那般起身迎上去。
阿萝看见，他带着血迹的手中还攥着一个金元宝，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屋内门窗都关着，因此并不十分敞亮，阿萝是走到他跟前之后，才发觉陈川的手竟然在微微地发抖。
她的心一下就疼了起来，上前将陈川的脑袋抱在胸前。
以往的陈川时有木讷，时有憨傻，而这些年来，他愈发沉稳，眸中时常闪现着一种坚定无畏的光芒。
阿萝还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陈川。
一直坐着的陈川感觉自己忽然被淡淡的馨香包围着，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伸出胳膊环抱着阿萝纤细的腰，将脸埋进她胸前，一言不发。
阿萝看着他这模样，隐约觉得，陈川应当是被战场上的所见所闻刺激到了。
她曾听说过，有许多征战多年的士兵，夜里睡觉都睡不好，时常噩梦连连，满眼皆是血红一片，嘶喊声就回荡在耳旁。
她不希望陈川也经历一遍这种折磨，因此眼下必须好好开解他才行。
阿萝没有着急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伸出手温柔地一下下摸着他的鬓角和侧脸。
陈川感受到了阿萝无声的安抚，渐渐放松下来。
二人便这么互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阿萝才听见陈川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阿萝……我杀人了……”
这其实不是陈川第一次杀人，当年在小云岭，李三便是他失手打死的。可那回终究还是不一样。
战场上拼杀的惨烈程度是远甚于平日里单打独斗时的过招的，手中的刀剑挥出去，甚至还能听见敌人皮肉被割裂开的声音。
“嗯……”阿萝轻声回应道。
她指了指陈川手中的金元宝，“这是指挥使奖励你的吗？”
“嗯……我杀了一个骑兵头领，还有三个士兵……”
阿萝感觉陈川的手终于没有再发抖了，这才慢慢放开他，走到一旁的脸盆架边，拧了一块湿布巾再转身回来。
她半蹲在陈川身前，轻柔地将他脸上的泥灰和已经干涸了的血渍一一擦去，又握了他的手，将元宝搁在桌上，继续仔细地擦拭着。
陈川看着阿萝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阿萝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起身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