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四壮伸出食指，又伸出另一根食指，两根手指朝天，缓缓道：“第二——老子也不知道干啥。”
在牢里躺了一个月，习惯了饭来张口，中午总有变着花样送来的午饭吃，这样的生活让他颇有几分乐不思蜀。出狱那一刻心情畅快，这会儿只觉得怅然若失又怅然若得。
能做什么呢？总不能去黑风山黑风寨继续做个山大王。
沐浴在阳光下，姜四壮靠着墙神游天外。
姜三壮在衙门交接好，与主管牢狱的刁谢芳商量过，总算出来。见一群街溜子靠墙蹲着，他走过去，面色不善地看着分外懒散颓废的姜四壮。
“三哥！”有人喊。
姜三壮脚步一顿，直接踹了过去。
“都给老子起来，站好了！”
看到这群人，姜三壮便心中来气。
“你们自己回家，老子还有事情要干。”丢下这句话，姜三壮径直转身再次进了衙门。
姜四壮看看周围，揉了揉一个月没有洗的头发，慢悠悠站起来，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
“四哥你记得路吗？”有人问。
姜四壮脚步一顿，一双黑如宿墨的眼睛扫过去，小喽啰立刻排排站好。
“咳，来个人带路。”
姜家他们只去过一次，倒是有认路的，一队人在街上行走，怀揣着倦鸟归林的心态，渐渐地步伐开始六亲不认起来。
出狱时他们拿到了一个月前在姜家换的新衣裳，衣服放了许久没有清洗已经馊了，他们同样有一个月时
间没有洗漱。浑身乱糟糟，臭气熏天，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等一群人到了姜家门口，几百个街溜子去找仇家麻烦的流言已经传了半个城。
不一会儿，又变成几百个街溜子堵姜家的门。
秦二听闻，立刻抓起菜刀赶来，就见姜家门口整整齐齐立着二十个人，横五竖四，颇有几分列队的架势。
周遭有几个路人指指点点，全都被眸色幽暗的男子一一瞪视，吓得快步离开，完全不敢久留。
秦二与那人对视，只觉得此人格外乖戾难驯，不过从他的长相，倒是能看出是姜家人。姜二壮憨厚些，姜三壮聪明些，总归眉眼间是有相似的。这人长得与姜三壮像。
“你就是姜家四郎？我是隔壁街包子铺的秦二，我家大娘住在你家隔壁。你怎么到家门口不进去？”秦二态度友好，两把油光锃亮的菜刀插在腰间，完全是人畜无害模样。
姜四壮没吓到人，表情空白一瞬，木着脸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仰头看着拆掉门楣的广亮大门，再仰头看瓦蓝天空。
天气真好啊。
敲门他是不敢的，挨揍这种事情，自然是能晚一会儿算一会儿。
他像个玩疯了午夜归家的顽童，想回家睡觉吃饭，又怕挨揍，忍着饿在家门外走来走去，心中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今日的饭食，害怕挨一顿竹笋炒肉。
若要问他会不会长教训，那自然是下次还敢。
这样的博弈，往往以长辈拉开门
结束。无论是先吃饭，还是先挨揍，或是饭前饭后各一顿揍，对顽童来说并无区别。
反正都是，我错了，下次还敢。
大门缓缓打开，姜老太脸色阴沉看着门外列队的人，直接快走几步，手中拐杖砸了上去。
尘埃落定。
姜四壮那颗不安稳的心，随着落在身上的棍子一起，瞬间落到实处，他知晓从今往后，才算真正的有家可归。
“娘，儿子不孝。”
姜四壮闷头跪下，认错姿态良好。另外十九人见状同样跪下，扯着嗓子喊娘。
姜老太一棍子敲在姜四壮脊背上，红着眼恨声道：“姜家没怎么多儿子！一群王八羔子，认谁作娘呢！老婆子若是你们的娘，也要被气入土！”
……
牢狱深处，姜二丫啃着糖葫芦，立在姜瑶瑶身旁，时不时看一眼她提着的小竹篓。里面装了河虾，是城外运来的，刚买时还活蹦乱跳，姜二丫吸吸口水，格外期待午饭。
姜三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围着自家侄女打转的姜二丫，嘴角抽了抽，拿出钥匙打开牢房的门。
这是一间暗室，外面的火光照进去，驱散黑暗，蜷缩在牢房角落披头散发被铁链锁住脖子和双手的半截人倏然抬头，又因突如其来的光亮不得不闭上眼。
“就这玩意儿，啥也不说，上头催得紧。”姜三壮摊手，“最后一次，问不出就要送走了。谁都想捞功劳啊。”
周围都是死刑犯的牢笼，姜三壮说话
口无遮拦，倚着门框，姿态闲适，像是在自家扯闲篇。
河鲜充斥着水腥的气味，让他不由探头打量姜瑶瑶手里的小竹篓。
姜瑶瑶把还在滴水的竹篓塞给他，拉着姜二丫往里走。
姜三壮抓住她的衣领， 往她手里塞了一根棍子。
“随便问问，问不出来移交就行。”
他说着，将姜瑶瑶身上的小挎包扯了过来，直接挂在自己脖子上，从里头摸出一封山楂糕，单手拆了，直接往嘴里丢。
“走个过场。”他说。
姜二丫走近半截人，顿时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