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瑶默默抱着东西去阿娘房中，李素芸放下手里的针线，拿了帕子出来，擦掉女儿脸上的墨迹。
“过些时日，让你爹带你出去玩。”
“啊？”
姜瑶瑶正展开布料给阿娘看，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阿兄明年下场考试，陶山长的意思是读万里书行万里路，让他多去外面转一转。正巧，家里的事情不好处理，必要硬碰硬。把你也带上出去玩。”
还有这种好事？
“家里银钱不称手，还要过些日子才出门。”李素芸一边说，一边擦拭女儿脸上的点点墨痕。
“阿娘去吗？”姜瑶瑶觉得不真实，之前逃难在外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可以出去玩吗？她是不是可以去南边挖木瓜树了？
李素芸发觉擦不干净她鼻子上的墨点，沾了水，仔细擦。
“你倒像只猫，磨墨都能弄一脸。我若不去，有阿爹阿兄纵着，你怕是要翻天。”李素芸哪里不知女儿的性情，平日里看着乖巧老实，可那爬树上墙的事情也都是她能做出来的。
“我看到陈家丫头给你的鞭子了，彭老头若是会，你和他学一些。还有那些灵巧的身法也要学，莫要偷懒。出了门，阿娘需要你保护。”
姜瑶瑶只觉得不真实，幸福来得过于突然。
她拍着胸脯保证，“阿娘放心，老彭都说我天资卓越的！”
小姑娘放下一堆东西，立刻跑去自己屋里，拿了好几个药瓶子，小跑着去找姬彭山。
姬彭山正捧着小铜镜看脸上的伤，见她过来，拍了拍身旁擦洗得光可鉴人的地面，示意坐下。
“下手真狠，我这么大年纪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说话间，他已经呜呜又要哭起来。
姜瑶瑶无语极了。
“别装了，阿爹和三叔才不会心疼你，老彭你这次真过分了。”
一早姬彭山就知道了姜老幺的身份，藏着掖着不说，挨揍也是活该。姜瑶瑶想到自己的隐瞒，觉得心虚，她也认出三皇子没说。
半斤对八两，她还真没有多少立场鄙视老彭。
“放心吧，阿奶没发话，你不会被赶出去的。”她拍拍老者的肩膀，将一堆瓶瓶罐罐放好。“我来给你治伤，我爹打人挺厉害的，看着没有伤筋动骨。”
姬彭山梗着脖子不说话，偷眼看她。
伤势看着严重，肿得很高，实际上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姜瑶瑶调了药膏抹在患处，用纱布包好。
“行了，这几天吃些清淡的就好。”
她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情说了，等着老彭亮一亮拿手好戏。
“打不过就跑，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姬彭山神色古怪，看着双眼亮晶晶望着自己的小姑娘，心中颇不是滋味。
“丫头，要学就要认真喽。但凡习武有出息的，哪个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小打熬的筋骨，练的那是童子功。早些年让你学，你疲懒不乐意，现在学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神色郑重。
姜瑶瑶点头，为了出去玩，她也会认真努力的。前世遗憾太多，奔波求生，失去了太多，她要统统找回来。
“老彭你是什么来头？寻常老乞丐才不会这些东西。”彭老头在她这里始终是个谜团，心里猫爪子挠似的，想要知晓清楚。
姬彭山乐了。
“什么时候继承老头子的衣钵，再与你说。现在你就当我是个无家可归，老无所依，老无所养的糟老头子。”
“我养你。”小姑娘神情认真，带着一股子不知道哪里来的执拗笃定。
“小娃娃的话，做不得数。以后你就会忘了这话。”亲生父母还有许多人不肯赡养，更何况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姬彭山虽听在耳中，却并不指望什么。
“作数的。你死了我给你打棺材，年年添坟头土，清明祭日烧纸，逢年过节上香。”
上次就是她埋的人。前世老彭把只剩下一口气的她从流民堆里拖出来，带她闯荡求生。临了她守着人，为其养老送终。
这不是空话，以前她做过的。只不过彼时没有钱财，置办不起棺材，只能破席卷一卷埋了人。之后用了好些时间，才攒够棺材钱，重新收敛尸骨下葬。
“作数的。”她说。
这个承诺一直都是作数的。
姬彭山苦笑，“还是个小娃娃啊。你可知，你那话是什么意思？要继香火，就要有个名头，你凭什么给我清明祭扫，凭什么给我上香？”
小姑娘愣怔看他，上辈子不是这样说的啊。怎么连烧香拜祭都不行了？
老彭你变了。
“做事要有规矩，你要拜祭，总归要个名头。老头子自称是你爷爷，却不敢当真自居，你阿奶能把我天灵盖拧下来。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头子我临了就收个关门弟子。”
姜瑶瑶脑子嗡嗡响，只剩下一个念头，似乎又给阿奶找了个儿子。
这辈分，有点乱啊。
“以后各论各的，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彭爷爷。”姬彭山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将自己辈分落人一等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总不能他和姜家那两个小子一个辈分，那太亏了。
还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