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什么才能力挽狂澜，才能扶大厦之将倾？宫闱、社稷、天下、海内……哪个是我能救的？”
她指着远处粮草，讥笑道：“玉州城施粥之时，朝廷做什么了？他们在收我们的银子，不给银子不让赈灾。
玉州城乱，用了三年才夺回来，死了多少人？其中断了多少次粮草？ ”
她什么都做不了。
能免玉州城外聚集的流民免于疫病，却无法让他们从临国弯刀铁骑之下存活。
能给余庆堂送些吃食汤药，却无法为老累讨个公道。
能给巷子口无家可归的乞儿汤粥，却不能让他们有家可回。
她根本做不了什么，她就是一只蜉蝣，撼动不了高大如建木盘根错节的大树。
“阿犼你说，我能做什么？”
自称望天犼的神兽愣怔看她。
……
第二日一早，姜瑶瑶躺在床上，看着床帘的绣的小鸭子，伸手戳了戳。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苟活罢了。
这一切都是她偷来的，她在拿偷来的时光苟活。
阿犼沉默蹲坐在枕边，久久不曾言语。它从来不知，总是在笑着的人，心里存着这么多怨怼。以至于让它无法反驳，无法反对。
它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平日里装乖卖痴的小丫头。
这个自言愚钝，却心有沟壑，大抵许多朝中大臣都不能及她。
“主人，就不能帮一帮吗？小叔很苦的。”
姜瑶瑶闭眼，想笑却笑不出来。
“众生皆苦。”
有人夺权，有人惜命。有人为权势可拼上身家性命……她惜命。
“主人！昭帝死后贵妃殉葬，新帝失德死于宗庙祭祀，后来是从旁支继承大统，那是个很好的孩子，之后虽举步维艰，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走。”
这是她不曾知晓的以后，与如今南辕北辙的未来。
“不一样了。”姜瑶瑶摇头。从玉州城破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她的家人没有离散，没有死在玉州城，没有死在不知名的某个地方。
同样，野心勃勃的皇子，也从前世的命运里挣脱。
从这里开始，一切将不同。
前世并不能作为参考。
吃过早饭，姜瑶瑶拉了一叠纸铺在梧桐树下的桌子上。放上木头镇纸压住，蘸了墨，开始画野菜。
“花花。”
小黑抓着枯萎的蒲公英花过来，姜瑶瑶拿起来放在一旁，仍旧调墨汁。
“不用颜色吗？”小花蹲在凳子上，摆弄狗尾草。
“要做书，文字和画作多用雕版，字还能用活字排版，画却只能临时雕刻。颜色多了，需要雕刻的模板多，像年画那种的，成本高昂。”
小花睁大眼，“那要很便宜的，不然大家都买不起。”
“不止是买不起，很多人不识字的。这样的东西，真正能用到的不多。”
“总归是有用的，小黑这种不认得野菜的，看了图，至少知道什么能吃。他以后也能去教别人。口口相传，要有一个源头，小黑得了书，他就是源头，一个人教给两个人，两个人教给四个人，四个人教给八个人……这样下去，总有一日天底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就不会挖吃到有毒的野菜，中毒死了。”
小花见过采集到有毒野菜，中毒而死的流民。他们路过时，人已经硬了，一地清汤寡水的呕吐物。
姜瑶瑶手一顿，点头道：“你说的对。”
白描的手法重在精准，姜瑶瑶很久没有画过这种类型，废了好几张纸，才找到状态。她以前练的就是这种小画，找到了状态，便速度极快。
小花在一旁磨墨，思索道：“我娘说不同的地方，药材的药效是不同的。无毒的野菜会不会换个地方就有毒了？”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气候，水土不同，长出来的野菜种类也不同，要按地域分，还要按种类分。”
他认认真真说着，墨汁浸染衣袖都没察觉。
“对的。”姜瑶瑶点头，心中很不是滋味。
“其实有的人家里是有粮食的，不用逃荒跑路，也能熬过灾年。说书先生说，但凡大灾不过三年五载，只是很多人家挺不过三年五载。连三五个月都挺不住。他们扛不住，就会抢那些有粮食的人，到最后所有人都要去找吃的。”
小花是吃过苦的，在姜家村时虽吃喝上略有短缺，总归没有难熬。
后来疫病战乱，连连逃难，他也是用脚步丈量过上千里土地的，也是嚼过苦涩草根，看过遍地饿殍的。
他是个活泼敏感的孩子，一路行来，自有一番感触。
姜瑶瑶停了笔，打发他去换衣裳洗衣裳。
外面传来拍门声，没多久鼻青脸肿的姬彭山便捧着一包东西过来。
“京城送来的。丫头你给我找点好药，这下手也太重了。”
姜瑶瑶收了桌上的东西，让老彭将大包裹放在桌上，她去自己屋里拿了一瓶药，“这个先用着，我看你是活该，这么大的事情，藏着掖着，挨揍也是自找的。”
姬彭山咧嘴想笑，嘴角伤口裂开，传来刺痛，他立刻闭上嘴，揣好药瓶。
东西是陈红岫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