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一群人顶着碗或坐或跪在庭院里，看着格外滑稽。
姜四壮始终盯着姜瑶瑶，似是能将人看出花来。
姜瑶瑶抱着碗，提着小凳子放在姜琼玉身后，而后去找打包起来包袱，拿了几个罐子蜜饯果脯打发时间。
大小花也挪过去，小黑见了，也跑过来凑热闹。
姜琼玉吃了两块，发觉六道格外渴望的目光，顿了一下，抓了一把递过去。
昨日的事情，还没个公论。姜琼玉此刻就等着家中长辈发话，毕竟这事情，实在是复杂。若是寻常盗匪，很好处理。偏偏这是离散多年的自家人，要说直接原谅，姜琼玉自认没有那么好的脾性。
这次是侥幸没出大事，可若是中间有些差错呢？
姜琼玉心情不太好。
可是被姜四壮盯着，哪怕知道对方曾是山匪，他还是难得有些心软。
一面是因妹妹遇险的怜惜和后怕，一面是离散多年素未谋面的那点子血脉相连。
亲疏远近，这四个字就足够人琢磨许久。
一时半会儿，他无法接受这个四叔。
姜琼玉这边心思百转，念头翻来覆去，既后怕妹妹的遭遇，又庆幸遇到的是姜四壮，可他心里的那道坎总归是过不去。
少年人思路完全拧巴了。
姜瑶瑶用手背推开想要蜜饯的大黑，“一边去，猫不能吃。”
她从罐子里找到一包没做好的酸口蜜饯，不死心往嘴里放了一颗，立刻变了表情。
“还是好酸。”哪怕因为受了风寒，舌头没有平时敏锐，该酸还是酸。
小花闻言眼前一亮，抓了一把走到姜四壮面前蹲下，他手里握拳，指关节朝下，示意姜四壮伸手。
姜四壮愣了一下，旋即伸出大掌，立刻有半透明的小蜜饯落在掌心。这是樱桃肉做的，宋唐没把握好，选了发黄的樱桃，做出来味道偏酸。
姜四壮往嘴里丢了一颗，顿时眼前一亮，他喜欢酸口的食物。
一群小孩儿吃了蜜饯，眼看着天色不早，又把碗放在脑袋上顶着。
王梅花提着水壶过来，宋唐抱着碗紧跟其后。
“一个人半碗，这宅子久不住人，需要清理的地方多，我用点猛药。”
其他人不明就里，姜瑶瑶立刻意识到三婶说的是什么，三婶是准备在宅子里用点小毒驱虫，这是先让他们把解药喝了。
半碗药茶，滋味苦涩，回味悠长。
人手一份，不偏不倚。
喝过药茶，姜瑶瑶立刻掏出蜜饯给周围人分了。
姜家的晚饭和午饭一样丰盛，饭桌上，没人提起其他事，将食不言的规矩践行到了极致。李素芸仍旧在厢房单独吃饭，老太太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久别重逢，本是喜事。
如今的情况却是无论如何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晚饭时间早了些，吃过饭天还没黑，宋唐等人安安静静去一旁的屋子，只留了老太太和姜四壮在饭桌上沉默着。
秦霖在家门口张望，姬彭山过来轻手轻脚在收拾残羹冷炙，生怕有一星半点惹姜老太不快。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才有几个人从巷子口过来。
秦霖先回来报信，等老太太和姜四壮分别回屋，又立刻迎出去，将人领进院子。
“怎么才来，饭吃了吗？吃了再走？”
来了六个人，三个官差打扮，看着颇不起眼。三个身穿劲装，衣裳和束发的带子都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平凡，丢进人群也是毫不起眼。
秦霖却是知道，这三个官差里面，有一个是秦城衙门里能说得上话，专管刑狱的。那三个劲装的汉子，是军中的斥候好手。
院子里很快再次摆上席面，姜三壮出来，笑嘻嘻给这个敬酒，与那个说话。他素来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顿饭的功夫，已经和人称兄道弟起来。
领头的衙役道：“都是自家兄弟，话也先说在前头。今早让你们把人带回来，不过是上头给的情分，后头是要按着律法来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话说得，看来刁老哥也是个痛快人。原先我这弟弟啊，就是这里不好使，小时候撞树上好几回呢。家里都是敞亮人，刁老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认！”
姜三壮将一杯酒送过去，刁谢芳眼一瞪，当即怒道：“什么叫我说什么你们认什么？那是官府说的，朝廷说的。”
“好！老哥说的对。我这没读过书，啥也不懂。咱啊，就知道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才对嘛！我看你小子不错，有些悟性。我那缺个打杂的，你过去，一个月五百个铜板，中午有一顿饭！”
姜三壮露出老实人特有的憨厚表情，讶声道：“那怎么成，我是个粗人，干惯了卖力气的活计。老哥您那边的事情，小弟我怕是做不好。”
“就那点子事情，今日看你小子眼缘好，就你了。明日去衙门，报我刁谢芳的名字，保准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厢房里，趴在门边窥探的小花睁大眼，暗道自己学到了很厉害的技能。他爹果然是他爹，死不要脸，值得学习！
大花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