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玉放下笔，面无表情点头，拿起新写的策论，引火点燃丢进一旁的铜盆里。
王二狗早就习惯舍友的这幅性子，自话自说着今日的见闻，放下已经喝完的水葫芦，手里忙碌着点燃小炉子，煮茶煮面。
姜琼玉走到饭桌旁，一手托腮，一手摆弄着小篮子上绑着的木珠子。蒜泥味道霸道，哪怕没有取出来，也能嗅到那股子味道。
姜琼玉想了想，走到五斗柜旁，取出小木盒放在桌边。
“这不是牙疼时用的药粉？”
药粉用的药材不少，甚至加了珍珠粉，价值不菲。姜琼玉鲜少拿出来用。只有牙疼的时候，才会用来漱口。
王二狗觉得稀奇，不由多看几眼貌不惊人的木盒子。
“蒜，臭。”
行吧。
煮茶煮面，这是一顿稍早的夜宵。
两人用辣椒油各自拌了面，放好盘子，从篮子里取了油纸包，打开……空空如也。
王二狗呆住。
姜琼玉同样呆若木鸡。
肉呢？
王二狗第一次从这个同窗眼中看到情绪，或者是第一次从他眼中看懂情绪。
“山里有野猫，可能是被野猫偷走了。这绳子，像是猫爪割断的。”王二狗大胆假设。
姜琼玉面无表情，冷白手指捏着装了杏仁茶的碗沿发呆。
没了凉拌猪耳朵，两人配着香菇酱和辣椒油，勉强吃了夜宵。
王二狗泡了酸枣茶，一人一碗，不偏不倚。
姜琼玉喝了茶，坐在小凳子上翻书，他看书杂乱，许多是夫子禁止的。不过他在鹿山书院是个奇怪的存在，一月三十日，二十日欠交课业，也不会被赶出书院。禁书罢了，他若是被发现，顶多只是书被没收。
姜琼玉很想被赶走，那样半夜饿的时候，可以去找妹妹凉拌猪耳朵，还能在灶台里烤红薯。
家里有不熄的灶台，细长的红薯洗干净，可以烤得又香又软劲道十足，守灶火的无论是谁，都会帮忙翻红薯。
姜琼玉舔了舔嘴角，想到鹿山书院饭堂的饭菜，心情有些不好。
放下书，塞进角落里。年近及冠的少年觉得人生无趣，洗漱一番，拉了帘子躺在床上发呆。
他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在指尖把玩，光可鉴人的短刃，在隔着帘子的微弱光线下，显得平平无奇。
一根头发落在刀刃上，似发出轻微声响，应声而断。
吹毛断发，并刀如水。
少年人眼瞳深邃，将匕首塞进兔皮做的刀鞘里，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翻身睡觉。
王二狗今夜格外困，许是那碗茶起了作用，看完文章，不过写了两行字，便哈欠连天。
“明天早上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勤勉用功拿命学习到划水摸鱼，王二狗只用了一个月时间适应。
毕竟，有一个作息正常，每日因为干饭能耗费三个时辰，甚至荒废课业的舍友，但凡是个意志不坚定的，都会忍不住受其影响。
王二狗承认，他不是个意志坚定的。
他轻手轻脚洗漱一番，关好门窗，躺在床上拍拍宣软的被子，忍不住蹭了蹭。
这是刘家嫂子做的，青灰色的被子，只在一角绣了小小的黑狗头，模样朴素，盖着却格外舒服。
“真好啊。”
小少年无声喟叹，很快进入梦乡。
屋外树上，一人盘腿而坐，一脸嫌弃地用银箸夹起凉拌猪耳塞进嘴里，咔嚓咔嚓，脆骨被锋利牙齿嚼碎。这人脸色难看，气势凶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啃人骨。
黑衣人小心翼翼捧着茶盏跪在一旁。
“嗝。果然吃多了很臭，去看看，姜家那小子拿出来的是什么。”
男人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眉头微皱，忍了又忍还是咽了下去。
“勉强能喝，不够甜。”
黑衣人捧着盒子上树，听到主子这句话，险些脚下踩空。
“主子，似乎是牙粉。属下闻着有花椒、薄荷、细辛。”
男子捏了一点，放在嘴边，伸出舌头尝了尝，很快吐出来。
“难吃。”
“主子，这不是吃的。不如属下去寻个牙刷？”
此时是有牙刷的。讲究的富贵人家有木柄的刷子刷齿，大多用猪毛，或者其他动物毛发。
更加讲究的勋贵人家，有金、银、玉、象牙等名贵材质，所用动物毛发更是有许多选择，制造工艺也更加精细。
黑衣人捧着银柄的牙刷和薄荷水，期期艾艾看着自家主子。
“咸，麻，有石子，还苦，有点酸。”
男子一边刷牙一边吐槽，完全不顾及说话时，漱口水会不会弄脏自己。
黑衣人借着月光打量自家主子因为吃饱而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主子，该回去了。现在走，还赶得上寿诞。”
“不想走，老大那玩意儿不是东西，看他生气。”
黑衣人擦擦头上冷汗，小心劝说：“小公子那边还算顺利，玉州城事了，军饷也有了着落。您不去看看？”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了男子的心弦，他丢开牙刷，拿过薄荷水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