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屠夫趴在桌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往日艰辛，丝毫没有平日里卖猪杀猪时的凶猛。阮娇娇始终躲在刘家嫂子身后，好奇地看着父亲哭嚎。
“原来我爹也会哭。”
小花给她一颗核桃仁，翻白眼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不服就干！”
姜老太坐在主位，等着儿媳妇把饭菜端出来。中午吃油泼辣子拌面，切上一盘猪头肉拌上蒜泥，再来一大碗酸梅汤，想一想就畅快。
老太太早就闻着味，只等吃饭。
不承想东西都收拾好的阮屠夫，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老太太一脸嫌弃，起身去厨房看了眼，面条已经出锅，只差放上葱花、花生碎、核桃碎，热油一泼，就是一碗好吃的油泼面。面是她指派二儿子和的，姜二壮有一把子力气，在老太太看来用来和面再好不过。做出来的面条劲道弹牙，吃完一顿还想下一顿。
辣椒是她指派孙子拿干净的帕子一根根擦掉浮灰的，是她最爱的二荆条和小米辣。
三儿子负责炒花生核桃仁，焙干辣椒，用石锤砸辣椒面。
总而言之，在老太太的高标准严要求下，这一锅油泼辣子，绝对是全泽城最好的。就连醋，都是以前在千石城自家酿的柿子醋。
要吃饭了啊。
人咋还不走呢？
姜老太看阮屠夫越看越不顺眼。
李素芸将煮熟的面条分到碗里，抬眼看到老太太一副极为阴沉的模样，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娘，饭要做好了。”
“恩。”
“吃饭吧？”
姜老太看着一大锅油泼辣子，这油还是去年自家榨的呢。这一锅，全都是好东西。
“吃。”
姜瑶瑶坐在角落里剥蒜，将阿奶的神态看在眼里，只觉得格外好玩。
油泼辣子面，凉拌猪头肉，凉拌小青菜，外加半温不凉的酸梅汤。姜家的午餐算不上多好，都是自家爱吃的。
姜瑶瑶往碗里夹了许多小青菜，把面条搅匀，开始大快朵颐。
阮娇娇坐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抱着大面碗吃饭。阮屠夫坐在阮娇娇旁边，满脸歉意地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吃完一大碗面，抬头觍着脸笑。
“还有吗？”
姜三壮去厨房抓了个饼子丢给他，老二揉了一上午面，他还想多吃一碗呢，不能让个外人抢了。
阮屠夫倒是不介意吃什么，拿着饼子就啃。
煎饼子的鏊子抹了一层薄油，发酵后的面团被煎得两面金黄，哪怕是早上的饼子，这会儿内里仍旧是软的，透着一股子细面的甜香。
阮屠夫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吃饭都是随便糊弄，顾不上吃饭时就带着阮娇娇出去吃。正儿八经的饭店他舍不得去，也去不起，经常去临街的摊位上吃。
这些年早就吃腻了。
至少外头的饭菜，做不到姜家这般细致。
姜三壮是个爱吃芝麻盐的，能找借口蹲在家里挑一整天芝麻。老太太能让孙子抱着辣椒框擦半天辣椒段，让儿子揉一上午面团。
姜家这吃食，算不上多好，只是用了些心思。
阮屠夫孤身一人带孩子，日子得过且过，何时如此精细过。他不知道自家的饭食与别家的有何不同，只知道姜家的饭菜味道极好。与外面摊位上的，格外不同。
姜三壮喜欢猪头肉，一早便弄了蒜泥配着，一大盘子切得薄厚均匀的猪头肉，他一个人可以吃一盘。小黑坐在旁边，抓着一节猪耳朵，努力啃。
王梅花时不时往他嘴里塞一筷子面条，小家伙也是来者不拒。
阮屠夫看得新奇，阮娇娇小时候，他是用米糊糊一点点养大的，到了三岁还在吃米糊。这小家伙有意思得很，给什么吃什么。
吃过饭，一人一大杯大麦茶解腻。
阮屠夫一口气喝完，扭头看吃完饭，往嘴里放糖豆的女儿，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起身走到姜老太身前跪下。
“姜家大恩，阮连没齿难忘，愿当牛做马，侍奉老太太左右。”
姜老太眼皮一跳，暗道又来了个蹭吃蹭喝的。
“一边去，多大人了，还没脸没皮。”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傻货盯上了她家的卤肉。自家卤肉味道不错，老太太实在不想分给莫名其妙的人。
反正她是看不惯阮屠夫这种动不动就跪在地上哭的汉子。
“半点骨气也无，这么大的人，能被个妇人欺负，拿孩子撒气，也是能耐。”
这些日子，王梅花和小花已经将事情原委了解清楚，老太太足不出户，便知晓这几年阮屠夫与柳寡妇之间的爱恨情仇。
也正是因此，老太太格外看不上这个阮屠夫。
王梅花故作不以为意，甚至主动开始收拾碗筷，竖着耳朵听八卦。
姜老太挖她一眼，王梅花抬头望天，缩缩脖子躲在厨房偷听。
“阮连承蒙大恩，愿侍奉老太太。”
阮屠夫倒是话不多，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一句。
姜老太气得拿起拐棍，这人也不怂，只跪在地上，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儿子犯了错，跪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