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这里离饭堂好远啊，你晚上饿了怎么办？”
姜瑶瑶嘴里说个不停，指着头顶的蜘蛛网，幽幽道：“阿兄这间屋子有蜘蛛，会不会是有毒的？夏天会不会好多蚊子？”
陶知行立在门口，听她嘴里逼逼叨个没完没了，险些端不住自己的师长做派，沉声道：“寒窗苦读，怎能在意这些小事？”
姜瑶瑶扭头，认真道：“三婶说被毒虫咬了，有人是会死的。这怎么是小事？”
陶知行见她深以为然的样子，只觉得脑壳抽痛。
陈红岫站在一旁偷笑，目光时不时掠过正在收拾东西的姜琼玉，又飞快移开。
姜琼玉收拾好东西，扭头见妹妹已经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纸，用炭笔记录下次要带的东西。
“还要被子，山里冷，要一床厚厚的，我那床碎花厚被子先借给阿兄。”
“还有床帘也要，驱虫的草药，阿奶的鸡毛掸子，还要准备零嘴和夜宵……”小姑娘嘴里叨咕，不一会儿已经写了大半张，她也不好好写字，只画了物品轮廓。
“还要手套，我爹说读书人可惨了，手上都是冻疮。”宋唐在一旁补充意见。
“对！阿奶还有一双棉手套没用过，也要带来。”
“这屋里没有炉子，烧水不方便，天冷还是要喝热的。还要个小炉子，茶壶也要，最好还要有个小鏊子，可以烤饼子吃……外头的东西，没有自家的方便。”
转眼一张纸写满，姜瑶瑶才觉得满意，抖了抖炭粉，献宝一般送到姜二壮面前。
姜二壮看到纸上的各种图案，眉心跳了跳，扭头看陶知行，这位山长已经要保持不住脸上慈祥的笑容。
“我下午送来。”
姜二壮实在没法子把各种各样的小药瓶与对应的药物对上号，好在刚在女儿嘀咕的时候他有听到，勉强记了个七七八八。
“阿爹我们去上山了，你早点回家吧！”
姜瑶瑶踮脚拍拍姜二壮的胳膊，认真道：“我那床厚被子在箱子里，打开最大的那个箱子就看到了。前几天暖和了，我好不容易塞进去哒。要让阿娘用床单包好，不要弄脏！”
可怜她忙了小半日，总算把晒得透透的厚棉被整整齐齐塞进箱子里，这会儿还要拿出来。
姜二壮嘴角抽了抽，只觉得好笑，他努力绷紧嘴角，点点头。
“阿兄这个给你。”
姜瑶瑶翻出阿娘做的豆饼，放在桌上。
“鹿山书院的饭如果不好吃，中午就吃这个，下午让阿爹给你带好吃的。”姜家以后每天都要给鹿山书院送豆腐，姜琼玉不能下山，姜家人却能日日上山。姜瑶瑶看陶知行瘦骨伶仃的样子，就能猜到这里伙食不会太好。
兄长本来就瘦，再瘦下去，以后怎么找媳妇儿？
出门时，路过陶知行，她叹息道：“陶先生啊，您是不是很挑食？怎么这么瘦呢？”
陈红岫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陶爷爷这是病，才不是挑食。我爹说陶爷爷以前读书废寝忘食，落下的病根。”
姜瑶瑶回头看着姜琼玉语重心长道：“所以，阿兄要好好吃饭。”
姜琼玉侧头，眼中无波无澜，嘴角微抿。
“走啦，上山！”
姜瑶瑶率先出门，陈红岫目露渴望之色，看向陶知行，后者摇头。
姜家一行人离开，上山的上山，下山的下山，陈红岫站在草屋门口，看着他们越行越远，心情低落。
她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玉儿你年纪不小了，没有长辈在， 跟着外人上山成何体统？”陶知行有些头疼，这个老友家的孙女，从小就是个压不住脾气的，昨日表现不错，已经是努力克制了。
“老朽已去信一封，不出半个月就会有人来接你。这段时间，就在鹿山上，不要乱跑。你爹现在不容易，别添乱。”
“我爹骗我！官家骗我！陶爷爷你也骗我！是觉得我陈红岫好骗对不对？”想到自己被人夸赞的枪法，连九岁小姑娘都打不过的花拳绣腿，陈红岫只觉得怒火上涌，翻起后账。
“你们都骗我！”
陶知行静静看她蹲在地上甩胳膊，余光看到立在屋内的姜琼玉，轻咳一声道：“起来，莫要丢人。”
“我不起来！你们所有人都骗我，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武功盖世！还有那个陶文良也骗人！一个废物也敢说自己的鹿山书院的学子！”陈红岫想到前一日的境遇，心中恼怒万分，气红了眼，一瞬不瞬盯着陶知行。
“你们不过是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才如此蒙骗我！我不回去，我要离家出走！”
“不要胡闹。”陶知行越发头疼，“以你的性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活不了几日。”
不是自家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学生，训不得，打不得，讲道理又讲不通。陶知行算是明白陈将军为何要哄骗陈红岫了。
这样娇气吃不了苦，又想要事事掐尖，拨头筹的姑娘，不哄着，实在是没有第二个法子。
姜琼玉看着只差满地打滚的少女，捏了一块豆糕丢进嘴里，坐下听她带着哭腔叫嚷。只觉得比小花少了几分真情实感，比家中妹妹少了几分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