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年不收租金，之后每年一百两，若是遇到天灾人祸，租金减半。鹿山书院不得擅自收回土地，鹿山书院若提出收回土地，必须按照市价赔偿茶树的损失。小胖子若是生意不好做，可以随时结束契约，不需要任何补偿。”
这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陶知行不理解，一个普通乡下老妇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想到的姜琼玉的天赋，以及小丫头那一手画技，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有这样唯利是图的祖母，实在是埋没了两个孩子。
“老夫有两个要求，其一，茶山不得喧闹，不可影响鹿山书院学子读书。其二，要允许鹿山书院学子登山。”
这算什么事情，姜老太大手一挥，允了。
姜琼玉已经拿了笔，修改契书，重新读一遍。
他声音清冽，不快不慢，具有节奏，如同雪水击冰，颇为好听。
陶知行认为姜琼玉是被姜家耽误，才会养出如今这幅少言寡语的模样。
老太太点头，姜琼玉便将契书誊抄三份。
少年俯身书写，背脊挺直，眉眼低垂，白日里的冰冷不在，就连冷峻的神色，都被暖黄的火光照得柔和几分。
陈红岫不禁想起昨晚那盏莲花灯，少年冷漠，却总有那么一点暖人心。她捏着指尖，指甲掐进肉里都没察觉，只看着少年的侧脸胡思乱想。
姜瑶瑶踮脚看契书，耳边是阿犼没完没了的唠叨。
“主人主人～让阿兄好好读书科举，以后立下大功，封侯拜相！
陶知行是个很厉害的人奥，他脾气虽然不好，可真的超厉害呢！跟着他混，绝对没问题哒！
陈红岫是个奇怪的人，主人不用管她～很快就会有人把她接回京城哒～”
呵呵。
姜瑶瑶心中冷笑。
要不要读书科举，自然由兄长选择。兄长那副性情，若无家世支撑，真进了朝堂，怕是也要被官员结党倾轧得连骨头都不剩。
在她看来，兄长为官并不是什么好选择。兄长少言寡语的模样，去了官场，少不得被人记恨。
至于陶知行，今日这老头的所为，她是不喜欢的。
她家阿奶霸道专行也就罢了，一个外面来的老头子，也想在她家吆五喝六，以权压人，实在过分。
昭帝昏庸，礼部也是臃肿无为，姜瑶瑶还真瞧不上陶知行这种以权压人，扯大旗的行为。
至于陈红岫，阿犼的评价实在有些偏颇。在她看来，陈红岫只是被蒙骗了的无知少女。前世陈红岫以为自己武功盖世，奔赴战场为父报仇。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那份勇气是值得人赞颂的。
若真要说奇怪，倒不如说那些没有阻拦陈红岫去战场的人奇怪。
倒不如说陈红岫的父亲，哄骗女儿，实在太过分。
姜瑶瑶垂眸，她再一次认识到，自己与阿犼并非一路人，他们在很多事情上，是无法共识。
不过……阿奶为了一个月三两银子，把兄长卖了，这样真的好吗？
小姑娘侧身打量姜琼玉的表情，反倒是手里被塞了墨锭。
“磨墨。”
少年声音清冷，一字一顿，看不出情绪如何。
姜瑶瑶拿过砚台，滴了几滴水开始研磨。
小半个时辰后，三份契书誊抄好，姜老太作为中间人，与陶知行和宋唐分别按下手印。
陶知行看着契书上姜郑氏三个字，脑中灵光一闪，却没能抓住。隐隐的，他觉得姜老太有几分的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再看姜瑶瑶，便越发觉得眼熟起来。
可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觉得这对祖孙眼熟。
无论是玉州城还是鹿台县，他都没有认识的人，怎么会觉得这对祖孙眼熟呢？
今日一波三折，定下了鹿山的租借事宜，宋唐看着手指上的鲜红印泥，只觉得犹在梦中，久久不能回神。
“姜琼玉明日起到鹿山书院读书，一旬休沐一日，可以回家。其余时间，不可离开鹿山。”陶知行收起契书，再三叮嘱。
他话音刚落，头顶便有一道闷雷声响起，雨滴落下。
一家人忙将天井下面的东西收拾了。
陶知行站在廊下，望着越下越大的雨，刚要开口借雨具，就见陈红岫已经扑到姜瑶瑶身上，抱着她的脖子央求。
“下雨了，天黑路滑，从这里回鹿山书院还有走半个多时辰。今日我住下吧！”
姜老太看看天色，再看抱着孙女不松手的陈红岫，嘴角抽了抽。还好这是个丫头，若是个男的，她早就几棍子把人打出去了。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老太太让儿媳妇去收拾屋子。
家里的屋子将将够住，陈红岫可以安排到姜瑶瑶屋里，老太太对陶知行却不放心，怕他教坏自家孩子，让李素芸把大小花安排到姜老幺屋里睡，腾出一间屋子给陶知行。
一刻钟后，屋子收拾妥当。
陈红岫心满意足地拉着姜瑶瑶的手上楼，进屋后打量不大的屋子，第一时间扑到小床上。
姜家的被褥但凡遇到晴天，都会晾晒，颇为软和。
陈红岫也不嫌弃，踢掉鞋子，便要钻进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