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和三婶还没起来，大小花倒是出来了，蹲在阿奶身旁，学着阿奶叹息。
“怎么了？”她停住脚步，环顾一圈，发现就连宋唐小胖子也是愁眉苦脸的模样。
“地里还有麦子，也不知被哪个杀千刀的收了。”老太太想起自家在玉州城外的两亩薄田，捂着心口叹息。
“买地花了不少银子呢，买宅子花了不少银子呢。咱家在姜家村，也还有几亩地呢，还有院子呢。”
抛家舍业的，两年来劳碌奔波，疲于奔命，躲避疫病与战乱，如今流落到离家千里的南国谋生活，想一想，还真是苦楚。
秦家奶奶想到姜家村，也是直抹泪。
姜秦两家，原本已经在姜家村落地生根，虽辛劳，却也算不上难熬，总归日子有几分奔头。如今抛家舍业，奔波至此，哪怕豆腐坊有些收益，也让人心酸。
谁不想回家呢？
刘家嫂子想到动情处，抱着孙桂娘痛哭流涕。
孙桂娘倒是哭不出来，她是京畿人士，从小被卖到大户人家做绣娘，后来坏了眼睛出府又被家人卖了，半生坎坷，好不容易在千石城落脚，又遇征兵带走新婚不久的丈夫，婆母死后，跟着姜家来到泽城谋生。
孙桂娘半生流离坎坷，没什么对故乡的留恋，自然不存在什么思乡之情，只能呆坐着任由刘家嫂子抱着她嚎啕大哭，很难感同身受这种情感。
终日爱笑的宋唐，忽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完全没了这些日子拿着算盘时那股子大掌柜的老成模样。
李素芸也是直抹泪，姜二壮和姜老幺不知想到什么，握紧拳头，红了眼眶。
小花咧了咧嘴，也想跟着哭两声，终究还是觉得阿奶面前的一盘柿饼更有吸引力，偷偷摸了一个，掰开塞给哥哥一半，又挤眉弄眼看着姜瑶瑶，询问她吃不吃。
姜瑶瑶：“……”
这大过年的，是要先哭一顿？她要不要也陪着哭？平日倒是没发现刘家嫂子这么容易动情，宋小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太没形象了。
小姑娘心中吐槽，扭头见姬彭山叼着一根豆腐卷蹲在门口，凑过去，从他手里拿了另一根豆腐卷啃着。
一口豆腐卷还没咽下去，就见三叔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下来，不过一人多的高度，他偏偏身子下压，在地上打了个滚卸力，摆足了架势后，直接冲到老太太面前，砰砰砰磕下三个响头。
“娘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姜瑶瑶险些被豆腐卷呛到，震惊地看着一把年纪，还有脸要压岁钱的三叔。
二楼，刚学会说话的小黑晃着手里的拨浪鼓，兴奋地敲着窗棂。
“发发，发发，发发～”
姜瑶瑶捂脸。
去年过年，在外面奔逃，全家都忘了年关的事情。她都差点忘了，每次过年三叔都会故态复萌，顶着一张老脸，冒充三岁奶娃娃要压岁钱。
“哈？”姬彭山、刘家嫂子和孙桂娘呆愣当场，宋小胖也忘了哭，他们四个第一次见姜三壮如此做派，险些惊掉下巴。
终究是秦家奶奶见多识广，掏出一个红纸包的红封递过去。
姜三壮抬头小心窥亲娘脸色，见老太太脸色阴沉，连忙借坡下驴，挪了两步，对着秦家奶奶磕头。
“哎呦，拿着吧，拿着吧。”
秦家奶奶早就知晓这个姜家老三是个不着调的。
有道是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寻常人家大都看中第一个撑门立户的孩子和最后一个老幺。姜家丢了两个孩子，真算起来，姜二壮以后就是家里顶门立柱的，老幺该是最受宠的，姜三壮上下不着，本该是家中最没有存在感的。
偏偏姜三壮性子不着调，最爱耍威风逞能，而且还不要脸，贪财顽劣，为了一个铜板脸皮都能不要。在姜家几个儿子里，他是最惹人注意的一个。
倒是姜二壮老实本分，话少能干。姜老幺也是个寡言木讷的。于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出张扬聪慧的姜三壮。
秦家奶奶望着面前嬉皮笑脸跪着的汉子，忽然觉得，自家若是有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儿子，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她秦家，只剩下一个大孙子独苗苗，若能有这样闹腾的儿孙，来十几二十个斗她都愿意。
“来，再给一个。”秦家奶奶又掏出一个红包。
姜三壮伸手去接，被拐杖敲手，扭头就见自家亲娘脸色难看。
他忙道：“大过年的，讨彩头，一个就好一个就好！”说完，他直接膝行到老太太身旁，抱着老太太的腿，仰头露出十八颗牙微笑。
“娘啊，过年好啊。”
“一边去！”老太太气笑了，整个亓国怕是都没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儿子，从怀里摸出装了一文钱的红包，直接摔在儿子身上，姜老太怒道，“滚滚滚。”
“得嘞！”
拿了红包，姜三壮迅速脱掉外面的旧衣裳，露出新衣服。
姜瑶瑶嘴角抽了抽，仍旧捂着眼没脸看。
从她记事起，三叔每年都会来这么一出，也不知道是彩衣娱亲，还是为了红包，反正每次过后都要被打一顿。年头挨顿打，年尾挨顿打，三叔一年到头都挨打。
有了姜三壮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