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面的冰雪世界不同，玄牝空间目之所及还是一片绿色，偶有一片发黄的麦地等待收割。枣树、柿子树也挂了果，可惜正值冬日，除了晾干制成干果外，不能名正言顺拿出去食用或者售卖。
姜瑶瑶开口：“说吧，我爹他们去干什么了。”
阿犼磨爪子，不肯回答。
姜瑶瑶看它这副模样，说道：“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阿犼不解。
“有时候运气胜过一切，前世我家运气不好，活该我家倒霉，活该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阿犼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用平淡语气说出这番话语的小姑娘。
不，这不是一个小姑娘。
这具躯壳里是一个双九年华女子的灵魂，哪怕她平日里耍痴卖乖，将小孩子的神态做了个十成十，撒娇耍横样样精通。内里仍旧是成年女子的灵魂，而非懵懂无知的小孩子。
“我想明白了，以前我家沦落到那副田地，纯粹是运气不好。从一开始就运道不好。”
她敢赌，若是前世没有运气不好刚离开家就遇到泥石流，全家离散，损失了大部分粮食和物件，他们一家绝不可能最终沦落到那副田地。
从一开始，厄运便伴随着他们。
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我昨晚仔细想了想，前世我全家唯一做错的只有一件事。错就错在，我们倒霉。阿犼啊，我读书不多，你莫要糊弄我。”
一言一句，说不上雷霆万钧，却如块块巨石砸在人心头。
阿犼退后几步，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小姑娘。
前世她不显山不露水，是个极为沉静，甚至懦弱的人。或许是继承了父亲姜二壮的脾气秉性，行为处事颇为敦厚低调。
如今再看，姜二壮接连干出来的两件事情，哪里有什么懦弱与敦厚可言？真正表里如一的，怕是只有那十二分的冷静。
其女肖父，姜瑶瑶无论长相还是性情，都与姜二壮有两三分相似，其余七八分据说是像那位早亡的祖父。
可哪怕是有姜二壮两三分疯狂，已经足够让人害怕。
只用长棍屠匪、出主意让弟弟窃取官银……这是敦厚老实之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这分明，是个远胜池小侯爷乖张做派的混世魔王！
阿犼浑身颤抖，不住后退，丝毫不敢对上姜瑶瑶的目光。
“思前想后，我想着，这嗟来之食，不吃也罢，阿犼觉得呢？”
圆润玉锁躺在小姑娘掌心，造型古朴的玉锁小小一个，看起来颇有童趣。玉锁衬得小姑娘暖白的肤色越发白净，她掌纹混乱，唯有一条断纹格外清晰。拇指临近关节处，有一条青紫血管，蜿蜒分叉，格外明显。
原本瘦骨嶙峋的手掌，经过母亲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投喂，已经变成肉呼呼的小手。偏偏这样一只手，掌心静静躺着玉锁，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把小锤。
小姑娘笑容沉静：“阿奶说，这玉锁我生来就有，怀玉而生。我非妖孽，怎能怀玉而生呢？不如毁了。”
“不要！主人主人！玄牝空间里很多好东西呢！”
“我想要什么，阿爹自然会给，用不着什么神神鬼鬼，魑魅魍魉帮忙。”小姑娘嘴角噙笑，却是笑不及眼底。
阿犼，望天犼吗？
那望君出，望君归的神兽，独属于帝王，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瑞兽？
真是有趣得很，她一个农户出身的小丫头，哪里能有如此大的气运。
她，受不起。
既然不能为她所用，倒不如直接没有。
阿犼目眦尽裂，见她真要砸碎玉锁，忙冲过去，咬住她握着锤子的手腕。
姜瑶瑶吃痛丢开锤子，低头见阿犼仍旧咬着她，那双素来水汪汪的小狗眼里满是防备与怒意，当即笑了。
“阿奶说，养不熟的狗不如没有。阿犼，你是狗吗？”
阿犼浑身炸毛，双眸赤红看着她。
从这一日开始，阿犼消停许多，哪怕是宋唐送来的点心果脯，它也不再吵闹着要吃。只是看人的目光始终幽怨，似乎旁人欠它一箩筐零嘴一般。
日子还要照常过，阿爹仍旧去城门口帮忙施粥，宋家停歇，还有其他商户，粥米有多有少，也有拿豆子充数的，总归是小半个月没有停，无论如何，也能活几条人命。只是其他家开价没有宋家铺子大方，帮工每日八文钱，一旬结账。
姜瑶瑶经常跟着阿爹去城门口，偶尔遇到宋唐，便和他一起到城墙上，看城外黑压压排队的流民。
她偷偷往粥里放药液的本事越发纯熟，前前后后二十多天，满打满算，足足放了半个月的药液，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行为。
与前世许多流民病死不同，在药草汁液日积月累的作用下，城外流民们并没有暴发大规模疫病，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可她不曾暴露自己做了什么，获得的功德也就少得可怜，以至于玄牝空间里待收的麦子，都没能收获。
阿犼在玄牝空间里认真榨药汁，倒是不再说积攒功德的事情。
耳畔没了终日哭唧唧的声音，姜瑶瑶心情都美妙许多。她从宋唐手里接过一把炒熟的杏仁，递过去一块鸡蛋做的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