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壮察觉小少年过分直白的目光，微微皱眉，抱着女儿转了个身，将女儿微凉的手指塞进小被子里。
“彭老头要给咱们家看门，不赶他。瑶瑶不怕，坏人被打跑了，他们不敢再来。”男人哪怕放缓语气，压低声音，都带着一股子还未散去的杀伐之气。
姜瑶瑶没听出阿爹言语之中的凛冽杀机，见阿娘捏了一块猪油渣递到嘴边，张嘴吃了。
“阿爹。”
“恩？”
小姑娘言语认真：“以后不能半夜跑出去，阿奶会揍人的。”
姜二壮以为昨晚出门惊动了女儿，忙道：“好。”其实老太太那点子力气，一天照着饭点三顿打，都伤不到习武多年从小打熬筋骨的汉子。
姜瑶瑶想问，阿爹是否真能面对悍匪全身而退？想问，阿爹为何前世挨打不还手？
有外人在场，这话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棉帕子擦干了头发，也将小姑娘的头发揉乱，姜二壮笨手笨脚将头发归拢好，绑成两个冲天的小辫子。
姜三壮一瘸一拐进门，看到冲天小辫子，扑哧笑出声。
“这手艺，都能去打谷场绑稻草了。”
姜二壮只当没听到弟弟的揶揄，拍了拍小辫子，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姜瑶瑶迅速将小辫子拆掉，自己重新绑好，阿爹的手艺，她从来不抱什么希望。
姜老幺端着剥皮斩骨清洗干净的兔肉进来，放在灶台边，又被指派去挖白萝卜。萝卜是天冷之前老太太趁着价格便宜屯的，买了小一千斤，若是不出意外，这会是一家人今冬最常吃的蔬菜。
一番忙碌，晚饭出锅，今日大雪天气格外冷，少不了汤汤水水取暖。
白萝卜炖兔肉，萝卜块炖到半透明状，吸足了肉汁，软烂可口。加了足量的姜，还有三婶送过来的白芷，老姜辛辣温补，白芷味道霸道香苦，正适合天气骤降的时候。
蒸了窝窝头，做了手擀面，窝窝头在灶台上温着，面条用肉汤煮着。一只兔子量虽少，窝窝头和面却是管够。
姜三壮将饭菜分出来一部分，端去前头。
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一家人倒是没有一起吃。在厨房的人就在厨房吃，在前头屋里的也不用过来，只将饭送过去。姜家在吃饭上，素来没太重的规矩。
姜三壮被老太太打得一瘸一拐，走路速度却极快，不一会儿便回来，抓起碗筷吃饭。
姜瑶瑶坐在阿爹怀里，捧着小碗用勺子吃面，她喜欢吃被肉汁浸透的萝卜块和煮得软中带着劲道的手擀面，阿娘盛给她的兔肉，都被她用筷子夹到了阿爹碗里。
姬彭山也在厨房吃饭，见状挑了挑眉，将自己的碗送过去。
姜瑶瑶刚夹起一块肉要放进阿爹碗里，看到姬彭山的碗，顺手将肉放了进去。
老头子瞬间笑得牙不见眼，挑衅地看了眼姜三壮，迅速将碗里的肉塞进嘴里。
姜二壮只当没看到，见女儿认真吃饭，便自顾自捧着面碗大口吞咽。习武之人消耗多，饭量大，他许久没有正儿八经出手，这次实在是饿狠了，甚至有种有一头牛都吃得下的错觉。
姜二壮不在乎老头子的耀武扬威，李素芸却是有些郁闷。
这才老实几天，女儿又开始故态复萌，挑食不爱吃饭。
“瑶瑶你碗里还有一块肉，给三叔。”
姜三壮将碗递到姜瑶瑶面前，笑容极为灿烂。
肉？小姑娘抬头对上三叔期待的目光，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将姜三壮心心念念的姜块夹给他。
“啊呸！怎么是姜。”
唉，三叔年纪轻轻眼就瞎了。
姜瑶瑶摇头叹息：“三叔你眼神不好，走路会不会摔？”
姜三壮气得一把扯下她的头绳，端着碗去灶台边蹲着吃饭。
“爷爷给你绑。”姬彭山心中开怀，拿起头绳试图给小姑娘绑头发，看她用勺子舀碗里捣碎的面条吃，只觉得小丫头格外乖巧。
这小丫头说以后她养自己呢！
姬彭山说不清自己心里头的滋味，只觉得想起来便莫名熨帖。
姜瑶瑶早就习惯了三叔时不时地抽风，才懒得和三叔计较。吃完碗里的面条，头发还没绑好，她侧头将头发从姬彭山手里抽出来，自己随便绑了个小揪揪。
老彭扎头发的手艺也指望不得，她前世可是吃过亏的。
李素芸将姜汤放在她手边。
“喝了。”
阿娘有令，姜瑶瑶只能苦着脸捧起来，将一碗温热姜汤喝了，整个人被辛辣滋味刺激得抖了抖。
姜二壮空出一只手揽住人，见她满脸嫌弃，显然是极不爱喝姜汤，只觉得好笑。
“不喜欢喝，就别在雪地里站着。”
姜瑶瑶捏着袖子不说话，仰头看阿爹长出来一截的胡茬。
姜二壮也不需要女儿回话，看她坐稳了，继续捧着碗吃饭。
池昭在一旁看着，只觉自己与这般情境格格不入，有些食不知味。彭老头都能要一口小姑娘碗里的吃食，只当讨趣闹着玩。他不敢，他清晰地感觉到姜瑶瑶对自己的疏离态度。
还是要想个法子，将人骗回家啊。
池昭心中的小算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