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芸见他应答，这才放心几分，拿起火钳将灶台里的燃烧的柴火往里头推了一些。
“过来烤烤火，衣裳湿了就快些去换，找琼玉要一套衣裳先穿着。”昨日赶制衣裳，先顾着家里几个小的，旁人暂且顾不上。
池昭身上穿的还是前些日子改的姜琼玉的旧衣，平时穿不算冷，今日大雪，就有点冷了。再加上淋了雪，衣裳被浸湿，冻得脸色有些发青。
“谢婶娘关心，从心不冷，衣裳没湿透，烤一会儿火就好。”池昭笑容更甚，一派天真模样。
这点冷和胸中那口郁气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他素来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心里头不舒服，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一点点冷算什么。
话虽是对着李素芸说的，小少年一双眼却是直勾勾盯着被浅蓝碎花小被子包着的小姑娘。小姑娘头发微湿，鬓发贴在面颊上，脸冻得发白，乌发白肤，整个人被蓝色衬得极为乖巧，唯一可惜的是，唇色有些浅，失了几分活泼灵动。
池昭想起京中贵女用的口脂，曙色、绯色、臙脂色……那些贵女们闲来无事，总有许多花样，就连府里的小丫鬟，也喜欢买几样东西描眉画眼。
是不是，以后可以准备许多给她用？
女儿家的脂粉花样极多，他更小的时候深入内宫，见过宫中娘娘的妆台，五层的螺钿漆器盒子里胭脂水粉装得满满当当，簪钗也能装满一人多高的七斗柜。更别提还有各样的衣裳鞋袜种类繁多，应季的衣裳都需要单独一个屋子来放。管衣裳箱笼，首饰环佩的侍女，有好几个。
他一向不耐烦这些东西，只觉得繁琐麻烦。
长了几岁后偶尔去给贵人请安，一大早进宫，要在殿外等大半个时辰，等贵人梳妆打扮涂脂抹粉。他不喜欢。
不过满屋子脂粉与锦衣，胭脂与金银珠翠，倒是可以赠予佳人，可惜她年岁尚小，戴不了紫金花冠，戴不了红玉琉璃制成的大枝料器牡丹，更戴不了京中时兴的累金头饰。
那些太沉，压得人脖子疼。
池昭想，他以后或许乐意安安静静等佳人梳妆半个时辰，实在不成……一个时辰也是能忍的。
他有些家底，砌椒墙，铸金台，可请佳人登高楼望明月。
只希望那人能笑得明媚几分，莫要再满眼愁苦与厌色。最好……只对他一人开怀。
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心思滋生，铜雀可锁二乔，高楼亦可锁明月。
厨房门被推开，高大身形挤进来。
姜二壮第一时间察觉池昭直勾勾的目光，几步走到妻子面前，伸手摸了摸挂在灶台斜上方的潮湿衣物。
“怎么了？”
李素芸忧愁道：“被老三吓到了。”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可能。小花被那只兔子吓到，瑶瑶大抵也是如此。
姜二壮眉眼微动，看着盯住火苗眼圈微红的小姑娘，用干燥大手将她头上还没干透的鬓发别在耳后。
“给我吧。我让老幺在外面料理兔子，晚饭多做一些。”赶路外加高强度运动，姜二壮很是疲累，回来吃了一顿饭，仍旧还饿。
他将女儿连人带被从妻子怀中抱出来，裹紧被子，在板凳上坐下，一手搂着人，一手拿了柴火拨弄火堆。
火苗攒动，温度高了几分。
姜瑶瑶往阿爹怀里蹭了蹭，从小被子里探出三根手指，抓住他满是老茧的大拇指。
她想问阿爹是不是真的上了山，是不是真的剿了匪。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
“阿爹你会赶走老彭吗？”
姜二壮正在回忆今日自己什么招式用错了，许久没有与人搏命，他有些生疏，险些被砍到胳膊，还是老三眼疾手快捡起一把刀挡住了攻击。与人搏命时来不及多想，只凭本能与直觉行事，这会儿在安全的地方，便忍不住回忆自己的失误。
“什么？”姜二壮没听清楚女儿的话。
他用大掌搓了搓姜瑶瑶湿漉漉的头发，眉头微皱，正要抓起被子一角擦头发，手里就被李素芸塞了一张干净棉帕子。
“你往旁边坐一坐，看着火。我快些做饭。”
姜二壮回来吃过饭，这会儿仍旧饥肠辘辘，他听从妻子的安排，挪了位置，低头给女儿擦头发，时不时往灶台里添柴。
阿娘忙碌做饭，姜瑶瑶捏着阿爹的衣袖，盯着他动作间露出的一节劲瘦手腕看，她伸手戳了戳手腕上突出的血管，被大掌攥住手。
“瑶瑶刚才说什么？”
姜二壮是个寡言的人，说不出安慰的话，也想不明白闺女是怎么被吓到的，只是顺着刚才的话说。
姜瑶瑶心中滋味复杂，小声道：“阿爹要留下老彭吗？”
她一直不敢问，月前那三个黑衣人，她猜测是冲着姬彭山而来。阿爹他们亲眼看到老彭杀人，姜瑶瑶本以为老彭要被赶走，甚至思忖着以后如何照顾老彭，结果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似乎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她心里头打鼓，想问又不敢问，生怕阿爹他们被提醒，想起来翻旧账。可今天，她实在是拿不准，又不敢当着外人的面问阿爹是不是杀了人。
阿犼说的那些，她甚至不敢全信。她老实憨厚的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