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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本纪 第127节(3 / 5)

曲百折的回廊,斗拱飞檐下的铁马悬空而响,甚至可见一二鸟影自天际敏捷掠过,他微微有些出神,想起久违的故人来,那时太傅成若敖尚年轻,那时大公子尚未出世,时间就在记忆某处仓皇而动,黄裳看着忙碌的人影,看着熟悉的缟素,少顷,不禁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水阁。

日子近了,挽歌将奏,棺木欲落,在东堂为国朝最为年轻的重臣预备下开国来至高至尊的丧葬开场之际,骠骑将军成去非却一人独坐于自家后院一间毫不起眼的斗室内,他面色依旧苍白,双目却已恢复往昔冷酷自持,他便静静坐在这里,静静听着令人心碎的凄楚哭声,断续送至耳畔,白日里络绎不绝吊唁的宾客,暗夜中四下通明的灯光,灯光中又浮动着的无数人影,成府上下所有的声音、动静无一不在,而他,只需心头的寒意将他深深裹在其间,将他与一切声音与气息远远隔开,而他的心神,也一如几载前的钟山前夜——

清明透彻。

苍天从来给他成去非的只是间不容砺,是注定的侜张为幻,是青史暧昧不清的笔笔春秋,他的道从不会如折槁振落,那么他的人也就只能砥砺前行,不可回身。至于他的再度登场,亦注定需庸人来铺那一砖一瓦。

这样的独处静坐,直到赵器犹如鬼魅般无形潜入,径直来到他跟前附在他耳畔低语一阵,成去非眼中的漠然同面上轮廓一样隐藏在了烛影同夜色交织的阴影之下,只缓缓点了两下头。

他的眼眶处布着浅薄的郁青之色,他的神情也犹如冰春寂寂,赵器却远远做不到一如主人般镇定自若,面上始终挂着一副踧踖之态,在无话可说之后欲要退下之际,忽听成去非开口,那声音低如鸦羽飘零:

“贺娘子还未醒?”

这是他第一回问起,赵器微微一愣,回道:“贺娘子中途醒过,却又昏迷了,娘子她,据闻不是太好……”

府邸上下皆知大公子之死,犹如炽炽烈焰,将贺娘子可谓焚烧至皮销骨熔。于他,自不难想象,只是现下逼仄,他自身亦只能受着石磨水淬,不得不化而为刃。

“大公子,”赵器吞吐,“大夫已说,只怕娘子捱不下去……”

成去非的面色有一瞬而愈发苍白,心神一时好似被扯裂,忽冷忽热辗转交错,直撞得胸口发疼,启口时却淡漠到不带半分情绪:

“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赵器闻言只觉一阵寒意,如覆冰霜,再看成去非:他那一双眼睛,犹如竹挂残雪,如何也消融不得。

斗室又独剩成去非一人,他慢慢抿紧了薄唇,起身吹灭灯盏,除去衣裳,卧于床榻,复归沉默,他永远给不了的仁慈,此刻讳莫如深——

那些因他而起的哭声,那些因他而起的伤心,他不可有一丝动容。

至于他所亏欠者,所辜负者,如定要凋零,他唯一可寄托可偿还,不过他年春生,愿为其冢前锄草而已。

第242章

凤凰六年立秋, 骠骑将军于东堂发丧,帝与百官亲临。

倘如有人肯留心鼻间味道,便知草木凋零的气息,这一日, 是骤然而至的。然而, 秋之初初的日光,同往昔过去的年份并无甚区别,它依然安安静静照着千里江山,帝都宫阙。只是草木的芬芳不在,已现衰败之相,可人既非草木,便无暇顾及这衰败,只因那年轻的重臣与草木无从相比, 春来再生, 春心可待,与他皆再无半点关系。

宫门外,百官丧服以临东堂骠骑将军丧仪, 众人肃穆, 在司马门徐徐敞开之际,一阵秋风穿堂而来, 终让人有种幡然之意,酷烈之夏已在不平静的大疫中煞尾, 因此送命者不计其数, 这其中也大可算上骠骑将军一个, 消逝于芸芸众生,同化枯骨,再分不得贵贱。然将军之生平功勋,将军之生平轶事,一时间却难能随秋风而去,尽在时人口齿流转间。

待百官着丧服顺着官道入宫、入殿,身后道道宫门渐次悄然轧轧而合,东堂最终犹如层叠花瓣中的一点蕊心,被彻底包裹在巍巍宫阙的最深处。

东堂内,并州都督刘野彘同征西将军成去远之间,尚隔几人,两人微微碰了碰目光,再无任何交流。前方主事者为大司徒大鸿胪太常三人,依照故事,帝于东堂举哀三日,再发引骠骑将军梓宫。是以早前,大司徒已奏其行迹成文,上呈天子。本朝惯例,凡薨亡者,请谥由其子孙或僚属先向大鸿胪卿提出,再由其所属州郡大中正供写其“行状”,中正将“行状”移交大司徒府,而后交至太常寺,由太常卿、太常博士依据行状评定谥号。然骠骑将军丧葬一事,自一开始,便多有打破旧制之处,遂此间台阁司徒府参与议谥,百官并无诧异之处。

英奴先命近侍拿出几日前所上呈的那篇《祁故骠骑将军持节都督并州诸军事徐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定国公成去非行状》,由大司徒宣读布告:

“祖昉,皇任丹阳郡太守、扬州刺史;父若敖,皇任并、雍、凉都督西北诸军事、尚书令、录尚书事、太傅。建康乌衣巷成公二十七年行状……”

乌衣巷成去非不到三十载的功业皆录其间,洋洋洒洒,事无巨细,一一列举,大司徒沉郁顿挫间将此行状读毕,诸臣面有悲色,默而不语,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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