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碰桌上的茶杯,沉着脸问,“掌柜可知,朝廷发放的十万石赈灾粮被人调换的事?”
掌柜自称姓孙,闻言惊诧道,“这……事关机密,小人何从得知啊。”
燕瑾年重重拍了下桌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孙掌柜惶恐跪地,一个劲喊冤,“殿下明察,小人行得正坐得端,每一笔进账都有记录,绝不敢造假!”
呈上来的账目厚度可观,记录最早可追溯到上一年月,每一次交易都能对得上号,就算是谢澜也挑不出错来。
一指厚的账本连次涂改痕迹都没有,比模板还要工整几分,孙掌柜表现得越完美,就越证明了这家店藏着猫腻。
他们都清楚这个道理,然而苦于查不到证据,连把人带走审问的理由都没有。
察觉到燕瑾年强行抓人的意图,萧明之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直到走出这条街,燕瑾年才问出心中疑惑,“为什么不能把他抓回来,辅以重刑,定能撬开他的嘴巴。”
谢澜替萧明之解释道,“的确是个办法,但并非上策,无故抓人,殿下还想不想要名声了?这些人沆瀣一气,恐怕我们前脚把掌柜的带走,后脚以势压人的消息就能传遍整片江都。”
燕瑾年皱眉,虚心求教,“那何为上策?”
谢澜拉着萧明之避开水洼,按记忆前往距离最近的施粥点,“回去再详说,我们先去那对母子说的地方看看。”
粥棚外围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队伍排得很长,因为今日有余粮,人群在官兵的维护下还算有序。
打眼一看,排在前面的的确有不少壮年男性,脸颊饱满无凹陷,身强力壮,分明是混在真正的灾民里捣乱的。
萧明之记性不差,认出排在一名老妇人前面、袖口打着补丁的男人不久前才见过,对方当时正捧着一碗粥喝,没想到现在又排上了,还挤在一个不错的位置上。
有手有脚,明明可以自食其力,却跑来和老人孩子抢朝廷救济的食物。
“将军不可”,谢澜拦下怒气冲冲的人,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只管得了一时,却不能永远守在这里,往好里说,他们大可以换一个粥棚,或者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过来;往坏里想,这样恶劣的天气,百姓情绪是最容易煽动的,处理不好,发展成暴动,岂不更难?”
燕瑾年总觉得他在故弄玄虚,“依你之见,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眼看就要轮到那位打着补丁的男子了,谢澜快步上前,随意拔起一撮肆意生长的野草丢进米粥里。
那男子目眦欲裂,指着他的手直哆嗦,“你往粥里扔脏东西,我们还怎么吃?!”
此话一出,有不少人跟着附和,人人骂他卑鄙无耻,叫唤最厉害的,正是他们先前注意到的几个壮年男人。
燕瑾年早知他要祸害粮食,说什么也不会问出那句话的,登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恨恨低斥一声,“蛮人!”
萧明之皱眉不语。即使这个时候,他也相信谢澜定有他的理由。
施粥的士兵注意到他和县令是一起的,一时间拿不准该不该捆人,正打算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余光却发现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拿起备用碗给自己盛了一勺,当着众人面喝光了。
谢澜让出位置,唇边勾起的弧度在补丁男眼里十分欠揍,“我幼时也经常吃不上饭,饿得很了连草根泥巴都能吃,现在米汤里落了几根草,又有什么关系呢?”
补丁男一噎,他身后是名瘦成麻杆的半大孩子,由于运气不好,已经两天没抢到饭吃了。
他见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前面的人挤了过去,将有豁口的碗递到士兵跟前,眼神渴望,乍一看犹如草原饿了十天肚子的野狼,“给我,我吃!”
谢澜依旧是笑着的,只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想吃的留下,嫌脏的可自行离开。”
像一滴水落入油锅,短暂安静后,人群轰然炸开,距离远的看不清状况,嘀嘀咕咕问个不停。
“这人谁啊?”
“和县令一块儿来的,应该也是当官的吧?”
“哎呀管他个球,快往前快往前,那大块头走了,这说不定是最后一锅,晚了又要饿一天。”
千人千面,厌恶痛骂者有之,饿到极致的人眼里却只有来之不易的食物。
眨眼间队伍缩水一半,哗啦啦走了不少人。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