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已经下了油,眼看着冒起了青烟,桑玉还在洗菜,一时腾不出手来,“油热了,琰姐姐,帮我把那个篮子里的菇倒进去。”
“噢。”她应声,却依旧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向来怕菜刚进油锅时的那番光景,怕“嘶嘶”的声音,怕滚烫的油溅得到处都是。
她伸出手中的菜篮,却又往后退了两步,犹豫不决着要不要狠狠心倒下去。桑玉见了向来冷静的她此刻这番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咯咯”直笑。
最终她像是下定决心,刚准备侧过脸去,一双大手接过那篮子,将她挡在身后。接着便听见“嘶——”的一声,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看着惊魂甫定的她,微微笑了下,很快就被忧色冲淡,“我有点事想问你。”
崔琰见他刚刚还笑着,转眼神色就凝重了起来,便同他一起进屋。
他眼睁睁看着她有些艰难地上了一个又一个台阶,进了屋又慢慢地侧身坐下,不是不想上前扶着她,可方才在屋外,她无视他伸出的手兀自转了身,他也只能跟在后面。
“在我们来南夷前,你可曾见过大祭司?”他问。
她虽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地想了下,“倒是见过一次,也是在祭台那里,也是围了很多人。”
“那他有没有注意到你?”他心下又生出不安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那么多人,而且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
若不是担着心,他听着这话肯定会笑出来,这么出众还说自己没什么特别的。
他心里装着很多事,正没头绪,见她不时地扶腰,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那个桑玉你还是防着些好。”
她惊讶地看着他,以为他是为了在深谷寨遇袭的事而迁怒于桑玉,登时冷声道:“她还是个小姑娘。”
他知她不喜,可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她,为了她中的奇蛊,为了那些三番五次针对她的杀手,他一刻也不能安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此说来,我最要防的人不应该是世子爷你么?”她漠然地看着他。
他浑身一震,她这是真的置气了,“我只是担心你……”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不劳世子爷费心,既然老天爷让我重活了一次,总不会越活越短命吧。”
这话像一把刀一样扎进他心窝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顿时黯淡无光,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细碎柔和的光透过未关严的窗户缝照进来,窄窄的一束光里有无数灰尘在飞舞。冬日里最温暖静好的时候,却充满怨怼和不解。
两人正沉默着,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似乎还有人在尖叫哭泣。他皱起眉,制止了要起身的她,“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打开门,他正要迈步出去,却又侧头向着她道:“你放心,正九门的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原来是那些夭折女婴的家人,几家人大概集结了近百十号人在门外喊冤,哭天抢地,极尽哀痛,动静大得又引来不少人围观,真是好大的场面。
对于这些人又不好动粗的,邢鸣带着几个人好说歹说才将围观的人赶走,接着陆乡司赶到,凭着多年的脸面,再三保证尽快擒拿真凶才将那些女婴的家人们劝走。
到了晚间,分头行动的几组人马都回来了,大家聚在一起汇总调查情况。气氛很是焦灼,个个眉头深锁,性子焦躁的更是急得直挠头,连林秋寒也起身不停地踱着步。显然,这一天下来又是什么突破都没有。
“问题到底出在哪呢?”邢鸣几乎泄了气,“瘸子一个个地查了,按照这些人丁卷宗半年内去世的人也都摸排了,怎么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就是啊!”大刘附和着,“听说今日这些孩子的家人来喊冤了?也真是可怜,我们也该早日给人家一个交代。”
林秋寒顿住脚步,“你当真以为那些人是伤心得不能自已才来的?”
“啊?大人这是什么……什么意思?”大刘不解。
“孩子出事的时候没见他们如此伤心欲绝,这时候倒约好了来喊冤,隔了几辈的亲了都被叫上了,这么齐整的阵仗你见过?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林秋寒一掌打在桌上,屋内登时一片寂静。
“我们一定是漏掉了什么。”裴川面带倦意,看着厚厚的卷宗,不由地捏了捏眉心。忽地,他抬起头来,“这些卷宗上记载的都是当地人的生老病死,那么非本地人的情况就不在此列……”
“可是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来啊……”小六弱弱地说道。
“你说什么?”不知为何,他对小六这话很是敏感,明明听见了却还是要听他再说一遍。
小六被吓得一个激灵,可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责怪之类的意思,便鼓起勇气道:“我说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来啊。”
他微微点头,接着便陷入沉思。“你们先去休息吧。”过了会,他遣散了众人自己却没有动,依旧坐在那里,重新拿起卷宗翻了起来。
裴川回房的时候,林秋寒一个翻身坐起,显然是还没入睡。房间不够,这些日子他俩都是住一屋的。
“无回他们什么时候到?”林秋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