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站在一座镇子上,举目眺望。
往南望丛山峻岭,往北望丘陵起伏。
此地地势极高,屋舍风格与平常见过的略有不同。走近一户人家,见窗上贴着剪纸,很是别致。
正是炊烟升起之时,却有一群闲人不回家升灶做饭,远远地围着这户人家,指指点点。
“听说没有,这家的女婿,跟着大和尚跑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那是个有造化的,让活菩萨老神仙给度化去了。”
“他是个有造化的,这户人家的女儿可就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既没拜堂又没洞房的,另外寻门亲事不就行了。”
“说得好听,毕竟是许过人家的……”
“未婚夫宁可出家也要跑,谁还敢娶……”
郁离睁开眼,人坐在树下,刚进飞狐陉没几步远。两位师兄站在身侧,仿佛刚想探身查看他的状况。
“我睡了多久?”
“才一合眼的功夫。”
为何这次醒来还是在原地?
郁离沉吟之时,萧忆枫瞧出小师弟脸色不太好看,抬头看了一眼天,
“天色尚早,沿着飞狐陉慢慢走,找户人家歇息。”
结果,走着就拐进了深山。
山林深处有人家。
窗上贴着的剪纸瞧着依稀有几分眼熟。
等了许久,才有人来应门,是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身体还很矫健,然而脸容憔悴中带着愁苦,瞧着沧桑了些。
主人家姓宋,言语不多,是个本分人。家中许久不见外客了,起初应门时还有些犹豫,后来瞧见三人都是外乡人,这才将客人让进门来。
宋家娘子听闻有远客上门,端上来的小米饭和黄糕,与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郁离看在眼里,心中印证了几分,然而未及言语打探,自个儿就先病倒了。
许是近日奔波劳苦的缘故,为风寒所侵,病况来势汹汹。
深山之中,无处寻医。
宋家倒是有准备些草药在家中,不知是否对症,匆匆将人安置在后院,再三关切探望。
萧忆枫谢过主人家,言道他们常年在外奔波,随身携带药材,只需借炉子一用。
宋家主瞧着几位像是出门踏青的公子哥,连个包裹随从都不曾带,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五师姐送的药囊里的药丸价值千金,多是遇到危难时候可以救命的,此刻用不上;倒是另有一份手写的药方,囊括了一应头疼发热的寻常病症,很是实用。
有了对症的药方,药材更不是难事。临行前,师尊几乎将整个系舟山的药材库存都塞进了他手腕上的那颗菩提子里。
郁离不能说是久病成医,但辨认几味药材已是驾轻就熟,捡出来交给三师兄,搬了个炉子在后院熬药。
小火慢熬,少说也得两个时辰。
大师兄闲来无事去山下转了一圈,没有买到平常煮粥用的大米,索性拎了两只鸡回来准备煲汤。
回来后,进了厨房,交给了宋娘子,还有两大袋子小米与生面,以做酬谢。
再转回院子里,药还在炉子上火候未到,于是先进屋去看小师弟。
少年恹恹地躺在榻上,头重脚轻的浑身不自在。
萧忆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扶着小师弟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舒坦一些。
郁离伏在他的肩头,嘟囔道:
“天下修行之人,哪有像我这样的。”
小时候在山上,四师姐取笑他是美人灯风一吹就坏了,他听了还很是不高兴,待到渐渐长大了也就看开了,一年到头不在床上躺三百天算是好的。
此刻似在抱怨,倒有五分像是撒娇。萧忆枫却是有心事的,听了心头发紧,强笑道:
“像我小师弟这般伶俐的,是再找不出来了。”
然后捡些打听来的闲话,慢慢说与他听。
这户姓宋的人家原是在蔚县居住,当家的是个打铁的,与邻近县里的一户做生意的人家定了娃娃亲。
宋家小女长到十七岁,定亲的那家公子也已及冠,两家商谈好了成婚事宜,六礼行过了五礼,却在迎亲之日出了事。
新郎官迎亲的路上遇上了山贼,数十人纷拥而出见人就砍,顿时血流成河。二老闻讯赶去,却在路上也遭到了劫杀。
与这户人家走得近的人里头,不是没有觉得蹊跷的,猜想许是树大招风,这家做生意时不知得罪了哪头,挡了道碍了眼才遭致横祸。但眼见这家人也没留下个苦主,纵然有些猜测,不致为些无凭无据的事强出头。
原本都以为迎亲的队伍无一生还,谁知新郎官失足滚下了山崖,竟是大难不死。
有个大和尚路过,捡了他回去,说他命中亲缘淡薄,问他可愿剃度出家。
宋家那未拜堂的女婿应下了。
三个月后,他回了一趟蔚县,在宋家门口磕了几个头,退了婚约,从此不见了踪影。
街坊邻里听闻了此事,先是唏嘘感慨,后来不知怎的渐渐传出风声,说是宋家女克夫,克死了未婚夫全家。这一下子,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做父母的拳拳之心,不忍见女儿被人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