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延光同王世川分别后，先去了东市买了两坛子好酒，既然是看望朋友，也没有空手上门的而道理。
而这个“朋友”，正是当朝首辅李林甫。
李林甫看着躬身站在自己身前的董延光，抬手示意他起身，也未去瞧他放在一旁的酒坛，笑着道：“一路可是辛苦了！”
董延光摇了摇头，“比起上战场，已是天差地别，谈不上辛苦。”
李林甫眼睛仍旧盯着董延光，见他始终未曾抬头，低垂的眼眸看着地上的某一处，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神态恭谨，可是李林甫却仍旧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阴鸷的味道。
“这是只秃鹫啊！”李林甫在心中说着，他想到了皇帝鹰坊中的一只秃鹫，这种爱食腐肉的巨型猛禽，和眼前的董延光有种莫名的契合度。
李林甫本想利用董延光替他偷回那些纸片，可是向来小心谨慎的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得拖延了这个决定，如今人在眼前，李林甫也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董延光是个可以利用的人，却不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那些纸片关乎自己前途性命，除非真是心腹之人，否则，多一个人知晓，于自己就多一分危险。
因此，对于董延光，李林甫只是把他当成眼睛，放在王世川身旁的眼睛，若有什么动作，他能第一时间知晓，也能作出安排部署来。
“你们使君，击退奚和契丹二十万联军，又深入草原，将突厥王
庭一举击溃，不世之大功，陛下圣心大悦。。。”李林甫笑着夸赞道。
董延光不否认王世川的确有治军的本事，对于行军作战也是一把好手，总能有奇谋致胜，得陛下欢喜也是平常。
可是，咱们陛下是个什么性子，所有人都知道，董延光听了李林甫的话扯了扯嘴角回道：“使君为陛下分忧，陛下理应厚赏，只盼着他能越站越高才好，首辅，您说是不是？”
高处不胜寒，李林甫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便如现在的自己一样。
在这座首辅府中，有几十个院落，每个院落都是他的卧室，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今夜会宿在何处，全凭晚上的喜好来定。
没办法，仇敌太多，谁知道会不会有刺客，亦或者府中有被外人买通的叛徒，他得罪的人太多，不得不谨慎着些。
更关键的是，陛下对待自己虽一如往常，可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李林甫揣着手皱眉沉思，朝中多了太多新人，各有所长，有人对自己唯唯诺诺，有人对自己阳奉阴违，便是自己女婿，都同自己政敌走得过近。
“王世川好像一直在研究什么，把哥舒翰都调了过去，末将这才有机会做上近卫营参将，只是，末将尚未知晓其中之事。”董延光慢慢说道。
“哦？居然有这事。。。”董延光的话将李林甫的神思拉了回来，“所以，此事连陛下都不曾知晓喽！”
“应当是，”董延光在灵
州时打探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听出来，甚至一度尾随着哥舒翰前去，却发现王世川还设置了专门的警戒，不让任何人等靠近，“据属下观察，好似还耗费了不少银钱，近卫营本是要换一批盔甲，最后却没有换成，郭虚己说是银钱不够。”
李林甫静静听着董延光的话，不知不觉间嘴角扬起，王世川有事瞒着皇帝，对于自己而言，这便是个好消息。
至于瞒了什么，还是陛下自己去想比较好！
董延光眼皮微撩，见了李林甫的笑意，明白他已是有了主意，故作不经意朝外看了眼天色，便起身道：“天色不早，末将便不打扰首辅了，末将告退！”
李林甫忙起身，上前拍了拍董延光的肩膀叹道：“延光也是雄才大略之人，放心，咱们目标一致，本相也会在陛下面前多多替你美言。”
董延光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去，李林甫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所有的欲望和目标，就是将王世川拽落深渊，而对金钱、权势和美色没有追求欲望的人，却也着实可怕了些。
★★★
李晟同王世川告别后，一路撒丫子朝金吾卫衙门跑去，这个时辰，阿爷定然不会在家中。
金吾卫大将军李钦的确是在衙门中，他下首坐着王难得，二人脸上俱是神情肃穆。
“你想好了？”李钦问道。
“是，想好了，”王难得叹了一声道：“属下在陇右时，一心想要建功
立业，有一日可以站在长安城，得陛下看重，可是当属下在长安这几年，最想念的，还是陇右的风沙。”
“你们一个个的，好好的京城不待，非要去边境！”李钦颇有些头疼，王难得是个能干的人，有他在自己省了不少事，“此事本将也做不了主，你写个折子，自己同陛下说去！”
王难得一听，知道李钦这一关算是过了，起身拱了拱手道了谢。
他想回陇右这事，本还偶尔在心中想想，第二日便仍旧正常当着差事，可是这一次，当他听闻盖嘉运丢了石堡城，吐蕃军再一次冲进了唐境之后，便再也按耐不住。
他要回去，他要用手中的刀，让吐蕃不敢再来犯。
“阿爷，阿爷！”屋外突然想起喊声，王难得一听就听出是李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