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出现一丝亮光，可是太阳终究突破不了厚重的云层，阴翳的黑云压在城池之上。
吐蕃军营鼓声响起，留下满城墙的尸首之后，吐蕃人，退了！
夫蒙灵察坐在一阶石阶上，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他昨夜挥斩了太多次，杀了不知多少个人，他的头发粘腻，脸庞看不出本来面目，盔甲上也是布满了鲜血。
他的脸色苍白，这两日的辛劳和忧虑，让他嘴唇上起了一串血泡，他的胳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身后披风也碎了数道。
城墙上，守军们将吐蕃人尸体上的锁子甲剥下，而后将尸体扔下城墙，夹道上血流成河，守卫们走在上面，响起“啪嗒”水声。
一顶顶担架从他身边走过，担架上躺着的，或是受了伤，或是已经战死，这样的场景，这两日他看了太多次，起初还能关怀上一两句，可是如今，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又或者说，他已是不忍再看。
有时候，他甚至想着死了便罢了，也算全了自己的护国之心，可是，他身后还有这么多弟兄，城中还有这么多百姓，他怎可就只想着自己。
“将军，还能守得住吗？”毕思琛走到夫蒙灵察身边，淡淡开口道。
夫蒙灵察抬头看了眼毕思琛，想笑一下，可是刚咧开，干涸的嘴唇崩开了几道口子，血丝渗出，流进口中。
夫蒙灵察抿唇，铁锈味在口中散开，而后开口道：“守不住也要守！”
毕思琛转过身，看了一眼城墙下棚中景象，已有伤员安置不下，便直接放在了街道上，军医和大夫已是忙不过来，城中有百姓自发得前来帮忙巴扎，做些简单的治疗。
“将军，可是咱们守军，不足了！”毕思琛说道。
夫蒙灵察定定得看着城下，片刻后说道：“召集城中郎君，若是他们愿意，上城墙守城罢！”
毕思琛始终觉得将军过于心软，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哪里还管他们愿不愿意，将士们在这里生死奋战，不就是为了他们么？
他们若是有些良心，便该拿起刀剑，同将士们一起守护这座城池才是。
西州若是守不住，他们照样在死在吐蕃人的弯刀之下。
可是将军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应了一声，便吩咐下属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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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中军大帐中，烛龙莽布怒气冲冲看着跪在地上的将军，这是此次攻城的将领，自己给了他一万人，可是一昼夜的攻城，却几乎折损了大半将士。
“废物！”烛龙莽布破口大骂道。
跪着的将领额头冒出冷汗，他知晓烛龙莽布的脾气，这次令自己做前军攻城，便是给了自己立功的机会，可是哪里想到，一座只有五千守军的西州城，却是这么难以攻克。
“国主只给了咱们五日，五日后，不管能不能攻下西州，咱们都得退回边境，你难道是要带着这么多将士无功而返？哼，不仅是无功，本将必定是要治你的罪。”
为了配合突骑施的进攻，国主与之制定了相应的策略，西州，不过就是事先给他们的一点甜头罢了。
可是，若是在吸引了北庭所有援军的情况下，还不能攻下这座孤城，不能夺尽城中财物，他要如何回去同国主交代。
“本将再给你一日，若再攻不下西州城，提头来见罢！”烛龙莽布冷冷说道。
“末将遵命！”将领忙退出大帐，帐帘在眼前落下，将领遂即抬头，看向西州方向，脸庞上闪现一抹狠厉和决绝来，“传我号令，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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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箭矢再次将西州城笼罩其中，城墙上的守军蓦地感觉到，今日或许便是最后一战了。
因为城墙下，聚集了更多的吐蕃人，他们挥舞着弯刀，如不会褪去的潮水一般，涌上了城头。
守军心中没有恐惧，他们时刻准备着战死在这里，向死而生，生与死之间，好似没了太大的差别。
而城头上，除了守军，还有穿着从尸体身上拨下来的皮甲或者锁子甲的百姓。
毕思琛将命令下发之后，城中百姓俱是沉默，毕思琛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突然觉得将军拼死守着很没意思，他很想让将军来看一眼，看看他拼死守护的西州城民是何模样！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却有人怯怯说道：“小人，小人可以！”
毕思琛回头，见是城中书院中的一个书生，油头粉面，手无缚鸡之力，日常便是捉弄邻家的小娘子。
“将军，我也可以！”书生旁边站着的，是打铁铺子中的小学徒，手中还拿着一把锤子，青涩的脸上挂着无畏的勇气。
“小人也去！”
“我也去！”
。。。。。。
城中的男丁皆有家人，此时，他们的阿娘或者姊妹，站在一旁也只默默垂泪，却无人出声反对。
“好，那便随本将上城头罢！”毕思琛鼻子有些酸意，他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身后呜咽之声渐大，遂即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她们没有反对，可是她们会担心，会不舍，或许这一面，就是最后的相会了！
毕思琛心中涌出不甘和仇恨，这些吐蕃人，他要杀光他们！
此时大力的身旁，便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