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窗缝隙中的冷风拂动烛火,李祎背过身,脸上神色在跳动烛火下明灭不定。
王世川接过册子翻开后瞧了一眼,只见里面记着好几个人名,以及生平,王世川心中不知李祎此为何意,可看李祎一副并不愿多说的模样,也便收了起来。
想着反正时日还多,大不了今后再问便是了。
“你阿爷年轻的时候,脾气可真是臭呀,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开心了,连本王都敢骂,好几次,本王都想卸了他的兵权,把他赶回长安去。”李祎坐着,目光不知投向了何处,脸上挂着一副怀念的笑容,淡淡开口道。
李祎不知为何突然谈起了王海宾,可王世川作为占据了人身体的穿越之人,压根没有见过王海宾,更别谈有什么父子情谊了,便就垂下头,也作出一副怀念的样子。
李祎扫了他一眼,而后轻叹一声,王海宾战死之时,他也不过才九岁,何况,王海宾常年在朔方,这个儿子,想来对他这个阿爷,也无甚印象了。
“去吧,本王累了!”李祎朝王世川摆了摆手道。
王世川本还想是否要听一段往事,却见李祎戛然而止,也不知他到底何意,见他发话,却也只得起身告退。
戌时末,雪终于落了下来,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没多会儿,地面上慢慢有了一层白。
王世川出门的时候,王虔威和王思礼这对父子正在院中说话,王虔威一派慈父形象,不时笑着拂去王思礼肩上白雪,而王思礼脸上,也是一派孺慕之情。
王世川看着,想到若是王海宾若在世,定然也会是如此一番景象罢!
“王将军!”王虔威见到站在回廊下的王世川,笑着朝前走了几步,又问道:“大王休息了?”
王世川点了点头,回头望了一眼书房,眼中现出担忧神色,突然问道:“大王年事大了,可有想过同朝廷告老?”
自己虽同李祎只见过两面,可李祎的善意明明白白得摆在那儿,王世川自然也便多了份关心。
王虔威听了王世川这话,脸上笑意也敛了,无奈得摇了摇头,“大王倔着呐,说还能再守几年,不过御医三五日便要请脉,将军放心。”
王世川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飞雪,担忧道:“两万人,粮草可有准备妥当了?这突然下雪,必会拖慢行程。”
两万人行军,可不是简单的事儿,不说还拖着辎重,一日三十里已是极限,如此速度,到凉州恐也要二十来日才成。
“将军放心,大王早吩咐过,今天屯田收成也好,吐蕃又被打回去了,粮草充足着呢!”王虔威笑着回道。
“那便好,也多亏了大王打下了石堡城,不然吐蕃哪里能轻易求和?”王世川叹了一声,忍不住又佩服李祎来。
“是呀,当时孙孝固他们也不同意,便是大王亲自领兵前去,一番苦战,大王也受了伤,这才把石堡城打了下来,吐蕃失了石堡城,对于他们想要攻打大唐,便失了一个有力的据点,大王居功甚伟呀!”王虔威似是佩服,又似是心疼,看向书房时眼眶也泛了红。
跟随郡王也半辈子了,郡王于他们,是将军,是长官,确更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孙孝固?王世川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愣了愣,好像刚那个册子上似有写过,刚要细问,军中突然有人来寻王虔威,王世川看着人离去,同王思礼便也回了客院歇息。
而回了客院的王世川,盯着册子好久,详细看了生平之后,才终于在他们中寻到了一丝关联的蛛丝马迹,也终于明白李祎的用意。
翌日,一行人早早得同李祎辞了行,带着城外两万人马继续向西朝凉州而去。
一路平顺到了凉州,王世川从杜宾客手中收了剩下的两万人,而后朝着此行的目的地——北庭庭州出发。
河西的两万人中,王世川特地将张掖那些人要了来,陈六的一千骑兵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二人心照不宣得点了头,同时,张掖守捉中的斥候营,也汇入了此行大军之中。
凉州到北庭此去三千里,大军就算日夜兼程,却也要走个百来天。
★★★
长安城,含象殿中。
昏黄的烛火闪烁,一切已是陷入静谧之中。
守夜的宫女打着瞌睡,屋内,惠妃已是熟睡在榻上,身旁皇帝也发出了阵阵鼾声。
可若细看,惠妃睡得并不安稳,见她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抓着锦被,这么冷的天,额上却是沁出一层汗珠。
不知梦见了什么,见她微微摇着头,抓着锦被的手也是关节毕现,最后,终于眼皮一阵颤动,忽而殿内只听一声大喊,宫女被惊醒,愣了片刻后急急走向床榻边去。
惠妃已是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伸手下意识得去摸自己的脸颊和脖颈,梦中冰冷湿滑的感觉好似仍旧存在。
皇帝也被闹醒,睁着迷蒙的睡眼看过去,惠妃脸色惨白,鬓发已是湿透,身子还在不住颤抖,混似受了大惊吓的模样。
皇帝叹了一声,伸手把人拦在怀里,轻轻拍了她脊背,说道:“又做噩梦了?”
皇帝连着宿了几日在惠妃殿中,却日日半夜被惠妃闹醒,可见她一副恐惧模样,皇帝也不好再叱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