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侍女身影消失在了石子路尽头,李嗣升掀开纱帘朝外看去,荷花池中荷叶挤挤挨挨,有花骨朵儿冒了头,粉色的一团缩在层层荷叶中,甚是可爱。
远处阁楼窗子开着,人影绰绰,推杯换盏之声顺着风传来,不知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哥正在饮宴。
“这地方果然极好,”李嗣升转过身坐在矮榻上,一脸惬意,“世川觉得如何?”
王世川斜靠在榻上,一副没了骨头的模样,随手拨了下身前几案上的瑶琴,琴音泠泠穿透纱帘朝外散去。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好一句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水阁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子声音,王世川刚要起身端坐,便见薄纱被掀开,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郎毫不客气得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胆战心惊、端着果子点心的侍女。
“你们倒是会躲闲,怎么也不叫上我?”
“薛兄?”王世川见了来人,重又懒洋洋靠在榻上,随手拿了一个果子啃了一口,鲜甜的汁液在口腔中迸开,这副毫不避讳的模样倒是让姓薛的哈哈大笑起来,索性也拿了个果子吃了起来。
来人正是太子妃的兄长薛锈,河东薛氏家的嫡子,同几个皇子玩惯了,私下里相处便也随意。
“你这是打哪儿来的?”李嗣升好奇道。
“那儿!”薛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楼阁,“你们这倒是清幽,不介意加我一个吧,我可再不想回去饮酒了。”
“我说哪来一股酒味。”王世川揉了揉鼻子,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自己都快忘了酒是什么滋味了。
三人闲闲说了一会儿话,侍女见薛郎君果真同他二人熟识,稍稍松了口气,可这才放下,外面又是“噗通”一声,似是什么掉进了池子里,将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动静大家都听见了,不多时就见一个个脑袋拱在了楼阁窗口朝外瞧着,水阁中,三人也掀开了薄纱。
水中一个人正扑腾,九曲桥上却站了一圈人,一个富家子模样的人伸手指着水中那人不知叫嚣着什么,后面十来个仆从手中俱拿着棍棒。
“嘿,站起来,站着!”薛锈大声朝水中那人喊去。
荷花池子不深,寻常站着池水不过是到腰间罢了,可是那人落水后许是慌了,愣是没发现这一点。
“隔这么远,能听见么?”李嗣升轻声嘟囔道。
许是那人耳力非常,竟真的听见了薛锈的这句喊声,“哗啦”一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快速朝水阁而来。
九曲桥同水阁并不相连,如此一众人又“呼啦啦”往回走,看样子是要绕着池子往这里而来。
李嗣升叹了口气,“薛大哥可是招了个麻烦来!”
如今洛阳贵人可多得很,尚且不知水中之人是何身份,可追着他的那公子哥能带这么多仆从出门,又如此嚣张,身份定是不低。
薛锈此时也看出了不妥,他好心提醒,谁知却被人盯上了,眼看着水里那人越走越近,薛锈一手扶着腰上长刀,跨步挡在了李嗣升和王世川身前。
水中男子已是攀到了水阁的边,王世川朝旁边移了两步,见他不过二十来岁模样,一头乱发湿答答往下滴着水,黝黑的面庞上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双臂遒劲有力,一身湿衣贴在有力的躯干上,身上不知哪处受了伤,踏上水阁的脚下隐有红色血迹。
像狼一样!
这是王世川对他的第一印象。
薛锈在见他那人的同时已是感受到了危险,手掌紧握刀柄,紧紧盯着那人动作。
却见男子进了水阁,朝着三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拳施礼请求道:“请三位郎君救哥舒翰一命!”
哥舒翰?!
王世川不由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眼前之人果真不似汉人的面貌,眼眶深陷,鼻梁高挺,可穿的却是汉服,奇哉怪哉!
外面吵嚷声渐近,追来的人速度挺快,哥舒翰还未等到回复,轻纱已是被一把掀开,嚣张的锦衣男带着十几个仆从鱼贯而入,瞬间把一个小亭子挤的满满当当。
锦衣男一眼就瞧见了地上跪着的哥舒翰,手一挥吩咐道:“给我打,打死他!”
身后举着棍棒的仆从狞笑着朝哥舒翰走去,王世川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可看薛锈却朝后退了两步,似乎不愿多管闲事,而他身后的李嗣升,虽面露不忍却也不准备出面,见王世川看来,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不救?
这人什么来头,太子妃兄长和皇子都不愿意招惹?
眼看着棍棒便要落在哥舒翰身上,他眼中露出一丝失望,继而又被狠厉所替代,抬头瞪向仆从,这一眼透着凶光,离得最近的手颤了颤,愣是没有敢再往下一寸。
“没用的东西!”锦衣男见仆从惧怕,直接上前劈手夺过其中一人的棍棒,用力朝哥舒翰身上打去,“我让你骂,我让你骂!”
哥舒翰眼睛通红一言不发,双手紧捏成拳,拱起的背部没一会儿就渗出了血迹,仆从见主人动手,也大着胆子将棍棒再次落下。
“住手!”
水阁中忽然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