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儿子一时不好回答,就辩解着说:“这年头,先生连饭都没有吃的,哪能顾上给人看病。再说,人都连饭都没有吃的,哪有药。”家族其他人都心照不宣,知道到这家长的死因,只是不好说三道四。家族人合计,就在祖坟下面的一块地里,给这吴家掌柜选了个墓地。经庄上人帮忙,就把这掌柜的安葬了。
且说好多前年,有一家姓石的麦客,爷儿几个联手,时常往来于关川河一带,专门从事割麦子的活路。当年遇上灾荒,就逃到这歇马店来。正好遇上河湾里的大户人家,李明达家里需要雇人手,爷儿们就给李家做了长工。后来带着婆娘和三个儿子,在这里安了家。老三叫石虎,娶了个甘谷地方的婆娘,也生了三个娃娃,光阴过得很穷酸。只因这婆娘是个无底洞,石三也是无节制,时间一长就体弱多病,年轻轻地就没了。
这婆娘当下不过三十就成了寡妇。带着一女两男,家境本来贫寒,娃娃还小无人关照,家族成员都知道这婆娘的品性,就赶紧想办法给物色个男人。正好在这里修建铁路的人中,有弟兄两个,哥哥叫侯金才,弟弟叫侯金烈,是磐安镇一带人。经石家老一辈的托人说亲,侯金才就与这寡妇成了家。
听说原先在修铁路期间,侯金才就和这婆娘有点瓜葛,当下正好男人没了,就顺理成章接了班。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侯金才本来也是个好色之徒,在铁路上干活吊儿郎当,到了晚上,总要到周围地方,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骚扰当地的农家妇女。一日,天还没有黑,在菜籽湾一个野地里犯了事,叫人家发现了,当地好几个人联手,把这侯金才打了个半死,多亏弟弟搭救,捡了一条命。
当下侯金才和这寡妇成了家,两个人光明正大到了一起,那可就是随心所欲,没有任何顾虑。起初这侯金才年轻力壮,样样能行,尤其是伺候女人,那可是风月场上的好手。两个人干柴烈火,鱼游树枝鸟戏水。年岁不饶人,谁知这几年又遇上年景不好,整天为吃饭犯愁,哪里顾得上男女之事,这女人常被冷落,就不如愿,总是唠叨个不停。
眼前恰逢特大灾荒,大家都为糊口犯愁,婆娘只是顾救几个娃娃,给这男人只供心上欢,难熬腹中饥。这男人生活自理能力本来就不足,一时间就生了病,婆娘根本就不再顾救,没有多长时间,连饿带病,便是躺在炕上爬不起来。
当下大家都在吃食堂,要求自己亲自到现场,才能给一碗糊糊喝,让别人给带点糊糊去,那要有人监督才行。何况这侯金才家庭不和,外面人员不好,躺在冷冰炕上,除了弟弟侯金烈时常还惦念着,其他根本没有人关顾。
侯金烈心想,哥哥好几天都没有来食堂吃饭了,不知是个啥情况。手里干着活,心里总在惦记着,鉴于手足同情,忙里偷闲,一日就到哥哥家来,把侯金才看了一下。侯金才见弟弟来看自己,就把自己遭遇,都说给弟弟听了。
其他的事,侯金烈也没有在意,只是当时快要饿死的事,总是揪着弟弟的心。自己虽然在这食堂里掌勺,但不能给哥哥一点的偏心,就连基本的都没有办法关照。便给侯金才说:“食堂打饭,人不到现场不行,你能不能到每天吃饭的时候,挣扎着到食堂来,你来了,我就是给你舀点稠的也行,别人也不好说个啥,你不来我就没有办法顾救你。”
侯金才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在走不动了,你能不能给我偷上点面来,让我吃上两嘴,我好多天都不见一点五谷麺食了。”侯金烈悄声说:“偷面的事,要是叫人知道了,那可就要坐班房子的。我想办法,给领导说一声,看能不能允许,把你的一份糊糊送来。”
侯金才听着,眼前一亮。便鼓足全身的劲说:“只是这婆娘人家还臭着哩,我都求了几次,人家就是不给我带饭。要是有人能送来,那就太好了。”侯金烈说:“你等着,我想办法试试看。”
侯金烈来到食堂,总在想着给哥哥送饭的事,还想偷上点包谷面。就找管事的说了情况,管事的回答说:“带饭的事还得有个人监督,不然谁能知道,糊糊到底是进到谁的嘴里,入到谁的肚子里去了。”侯金烈就说:“我亲自送去能成不?管事的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后表示同意。”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饭,侯金烈就把锅底粘着的刮刮,铲到一个碗里,还趁人不注意,从麺缸里捏了一大把包谷面,装在衣服口袋里,端起碗,直奔侯金才而来。
侯金才见弟弟送来一碗锅底的刮刮,那可好比干粮,没有顾得其他,双手接过碗来,用手抓着往嘴里喂,好似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随后还用舌头在碗里舔了好一阵。侯金烈偷偷地说:“这点麺你存着明天吃,”说着就从衣服抽抽里掏出点包谷面麺,没有东西装,就顺便装在原来装过烟渣子的一个小荷包里,放在枕头下面。侯金烈不敢久留,只是交代说:“这麺可不敢叫人看见。”便端着碗出门忙活去了。
侯金烈走了,侯金才就从枕头下翻出这烟荷包,实在没有忍住,就倒了半把,喂到嘴里吃了。当时就感觉瞌睡得不行,也算个吃饱喝足,就睡着了。没有睡多长时间,只觉得这肚子胀得难受,准备起身,还是没有力气,只好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