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小太监又凑近了些许，压低了声音道。
“届时，关于您日后的职位，王爷自有定夺。”
穆玄瑾身形微微一顿，只嗓音淡漠道。
“我知道了，多谢。”
隔着重重人海，顾君朝十分满意地看了他的方向，又转头将目光放在了龙椅之上。
与穆玄瑾的淡然漠视不同，打从一开始，他眼底就闪烁着野心勃勃和志在必得的锐利寒芒。
顾修璂方在龙椅上坐定，面前近千官员及御林军，便齐齐拜倒在地，目之所及，便只余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呼喊之下，仿佛大地都在跟着微微颤动。
权利和地位所能带来的快乐，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顾修璂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强行压制着有些急促的呼吸，方才能声线平静地开口。
“平身吧。”
他并未急着叫人宣读圣旨
，而是看向了侍立一旁的顾君朝，鹰一样锐利的眼神方才柔和了些许，带了几分慈爱。
“君朝，你的身子方才刚刚好转些，又怎能坚持这般久站。”
顾君朝同样满脸的孺慕和依恋，忙摆了摆手应道。
“不过是站上一会罢了，哪里就有这么娇气，皇伯父无需顾虑我。”
“这是什么话，你都说了朕是你伯父，一家人自无需客气。小德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君朝搬椅子来！”
“喳！”
顾君朝被风吹得略有些苍白的脸这才红润了几分，满怀感激道。
“多谢皇伯父。”
也许是基因问题，这几辈的顾氏后裔都有些病恹恹的，顾修璂身为皇帝，竟然没有半个子嗣。
眼看着他年岁渐大了，也就逐渐放弃了养育一个亲生孩子的念头，只将顾氏宗祠里，唯一的一个小辈，顾君朝当作皇储来精心培养。
单单从“君朝”
这个名字，都足以听出对他寄予了多少厚望。
顾修璂视线移到了他身后那数百考生身上，眼底带着踌躇满志，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掠过。
不可避免的，穆玄瑾的样貌便直直地撞入了他的眼中。
他的瞳仁猛地收缩了一瞬，几乎是见鬼了一般，下意识地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色颇为难看。
一向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突然做此之举，一时间文武百官都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愣了片刻，顾修璂方才回过神来，只是显然此时，已然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了。
他苍白着脸跌坐回了龙椅上，用力地揉捏了下眉心，这才抬起眼睛，沉声下令道。
“叫那名考生上前来。”
在近千双惊疑不定的眼睛盯视下，穆玄瑾面容冷肃，沿着面前众人分隔开的一条窄路，缓缓行至人前，俯身一拜。
“草民穆玄瑾
，参见陛下。”
起身时，他缓缓抬起头，竟大胆的与顾修璂对视着，一双清透的黑眸中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站立一旁的大臣刚想要呵斥他的无礼，方才上前一步，却猛然看清楚了他的相貌，同样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莫非、莫非你竟是……”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让顾君朝心底莫名升腾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垂落一旁的手指不由紧紧攥住了扶手，用力到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尽绽。
大臣们一时也分成了两派，略年轻些的，都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从。
稍年长些的，尤其是那些两朝元老，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两只眼珠子都快要从干枯的眼眶中登出来。
不待那老臣继续说下去，蒋德庸陡然“嗷”地一声，对队伍的最前列冲了出来，激动的满面红光，两手都直发抖。
“莫非、莫非你就是端王殿下的遗腹子，小殿下，
您竟然还活着！”
说着说着，他便忍不住以手掩面，激动的仰天长号起来。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我便知道像端王那般的国之栋梁，命不该绝啊！”
心情之激动迫切，就仿佛二人此刻是初次相见一般。
穆玄瑾敛衽，双手举至面前，向他深深行了个大礼。
宽大的衣袍，遮掩住了他略含着几分嘲讽，微勾起的唇角。
“愧不敢当，但草民的生父，的确是端王殿下。殿下遇害时，草民虽年幼，却也渐渐晓事了，这才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
端看蒋德庸神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恨不得上前拥抱一番，方能排解出心底的激动。
顾修璂接着冠冕的遮挡，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
这只老狐狸，好话都让这他说尽了，实则上打的却是捧杀的主意。
若非他今日一眼便认出了穆玄瑾，还当真要将他认作是老狐狸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