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他是当真忘了,还只是想给个下马威,穆玄瑾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只淡然道。
“无妨,时间紧迫,还请带路吧。”
“这是自然,穆先生,请。”
穿过精致的花园和亭台楼阁,一路上不记得路过了几处院落,眼前方才展露一处秀雅的凉亭。
亭里只摆放了一张白玉桌,顾君朝独自坐在一侧,手里正擒着,在纸上一遍遍描画着什么。
离得近了才能看出,他所绘制的,分明是一副疆域图。
穆玄瑾眸色闪烁一瞬,又很快归为湖面般的平静,只拱手行礼道。
“草民穆玄瑾,拜见禹王。”
顾君朝纤长的手指在玉质的笔杆上细细摩挲着,好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潋滟凤眸方才漾出几分笑意。
“穆先生来了,瞧本王,作画竟入了神,将穆先生晾了这许久,快快请坐。”
得了他的首肯,侍卫方才站到远处
,只一双眼炯炯有神,一刻都未曾偏差,牢牢注视着这边。
见穆玄瑾在桌旁坐下,顾君朝这才将笔丢开,只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本王似乎还未曾亲口恭喜过,穆先生高中解元。”
“既然穆先生如此聪慧,不若猜上一猜,本王今日请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穆玄瑾微敛下纤长的眼睫,清冷的面容上未曾透出半分紧迫,只缓缓开口道。
“还请王爷恕草民愚钝,草民斗胆一猜,可是为了郑半凡一事?”
顾君朝唇边的笑意顿时浅淡了不少,神色不明地看了他半晌,这才抚掌笑道。
“不愧是本王看重的人,穆先生当真聪慧。”
“不错,那郑半凡可是本王手下得力的心腹,本王派他前去拉拢穆先生,却将命赔在了平州,此事,该当何解?”
他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郑半凡不过是他麾下游离在边缘,不值一提
的小人物。
若非还有些利用价值可拿来做砝码,顾君朝恐怕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他会演戏,穆玄瑾同样会演,甚至与他相较还要更精湛些。
再如何解释什么郑半凡未曾加以拉拢,甚至对他动了杀心,眼下都不过无济于事。
他只微微蹙眉,缓缓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悲痛状,沉声道。
“王爷,半凡他乃是草民的昔日同窗,兼之至交好友,偶然得知他的死讯,草民亦是悲痛不已。”
穆玄瑾站起身,深深弯腰作揖,行了个大礼。
“王爷如此重视不凡,草民亦替他深感荣幸,今日斗胆请求王爷,一定要抓出幕后凶手,不凡他在天有灵,方能瞑目!”
这下,顾君朝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只冷冷扯了扯唇角,不阴不阳道。
“本王倒是未曾想到,穆先生竟是这般重情重义之人。”
“愧不敢当。”
他颇有些
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与聪明人打交道便是这般不好,言辞之间若是想要兜圈子,一不当心,极有可能会被反绕进去。
“罢了,本王也不想同你再兜什么圈子,便直说了吧。”
“为你折损了麾下一名幕僚,本王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只要你再赔给本王一名谋士便可。”
顿了顿,顾君朝又补充了句。
“对了,你还吃了本王那么多只精心饲养的鸽子,若你同意,这些账便通通一笔勾销。”
穆玄瑾垂落至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几分,又缓缓松开。
此时他若敢点头答应下来,以后便是禹王麾下的一条走狗,今生今世都会受制于人。
他并非是什么雄心勃勃之人,往高处爬,也不过是想要得到足以保护重要之人的权柄。
但他若是敢允诺下来,待日后有朝一日,剑指他妻儿的人若成了禹王,介时他又当如何?
一口回
绝,又是愚者所为。
禹王生性阴晴不定,若是惹恼了他,任何人都休想有好果子吃。
“王爷能看重草民,是草民的福气。若王爷有何用得到草民的地方,草民自然不会推却。”
穆玄瑾将所有的情绪都尽藏在眼底,再次对着他敛衽一拜。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似是而非,可以当做是退却,却也可以当做是默认。
顾君朝自然不会猜测他胆子大到敢退却他的提议,只当做穆玄瑾在隐晦地示好,不由翘了翘嘴角,心情愉悦道。
“本王就喜欢与穆先生这般,心思剔透的人打交道。”
原本还算温暖的天气,突然间却起了风,他脸色明显白了几分,以拳抵唇,不住地轻咳起来。
远处的侍卫脸色一变,忙上前拿起搁置在旁的狐裘搭在顾君朝肩上,皱眉担忧道。
“王爷,外面风大,您若是着了凉该如何是好,还是先行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