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不可能,我这辈子就算是拼上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替我的老友,保住你这唯一仅剩的血脉。”
蒋德庸目光中满是告诫和不赞同,缓了半晌,又低声道。
“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你若是胆敢进京,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说来,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害死我父亲的凶手,就这么逍遥法外?”
“有的时候,人是要选择变通和遗忘的。”
听完蒋德庸的话,穆玄瑾却摇了摇头,一双清润的黑眸满带着无比的坚定。
“也许您的话是对的,但我若是就这么选择了退缩,才是愧对列祖列宗,也愧对我自己的良心。”
蒋德庸的眼底一瞬间布满了红血丝,又很快消退下去,快到仿佛不过是场错觉。
他打量了穆玄瑾许久,这才站起身,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愧是你父亲的孩子,果然有血性,事到如今,我也
就不拦你了,若你真有这个本事好好的活着进京,我一定全力配合你。”
“我会的。”
穆玄瑾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会很快进京,然后揪出伤害了我父亲的凶手,报仇雪恨。”
他的目光太过清润,仿佛一直看到了人的心底,将深埋其中的情绪一点不落地映照出来。
蒋德庸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又笑着颔首道。
“好,我等着你。午饭就不必用了,京中繁杂琐事颇多,我需得快马加鞭赶回去。”
又随意寒暄几句后,他这才离开了穆家。
南悦音端着做好的饭菜出了厨房,见到屋内只剩了穆玄瑾一人,也没感到太过意外。
“蒋伯伯已然走了?”
穆玄瑾端坐在椅子上,从房檐透下来的阴影将他的脸尽数笼罩其中,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直了直腰身,依然是那副清冷如谪仙
的模样,在看向她时眸底透出自然而然的喜悦和歉疚。
“抱歉,让你凭白忙活了这么久。”
“没关系,饭菜我们留着自己吃就好,况且我自己也挺喜欢做菜的。”
南悦音耸了耸肩,又歪头看他。
明明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她就是莫名从穆玄瑾身上品到了一种难言的悲伤。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的情绪应当与他的亲生父亲有关。
南悦音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但她想,如果她面临这种境况时,一定会很想要一个拥抱吧。
熟悉的清甜香气包裹而来,穆玄瑾长睫颤动着,缓缓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漂泊无依的心,仿佛这才找到了依靠。
“谢谢。”
他较以往干涩了些许的嗓子,有如一曲凄婉的哀歌。
南悦音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了一把,狠狠地抽痛起来。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究竟该说些什么,才能
安慰到他。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突然想到了孩童时期,外婆给她唱过的一首童谣。
“手里起泡泡,泡泡出青草,青草好饲牛,牛皮好绷鼓……”
扣在她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又缓缓松开。
南悦音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将声线放的更加低柔,却未曾注意到,穆玄瑾的眼中带着近乎偏执的爱意。
他对她的感情,恐怕不知不觉中已然深入骨髓,也早已经不只是喜爱这么简单。
……
见到了蒋德庸,也算是了却了一个愿望。
穆玄瑾终于肯松口,开始着手准备着收拾行李细软进京。
这次会试与参加乡试时不同,南悦音要照顾几个小崽崽们,不好就这么跟着他离开。
即便是中榜,也要等参加完殿试,由皇帝亲自下令,或任职于京中翰林院,或下放到地方州郡。
现下一切未定,也并不知晓要在京中逗留几日,
需得等一切尘埃落定,才能着手办理转学等事项。
好在穆玄瑾的腿已然彻底痊愈,南悦音多少也能放心几分。
除了要打包些换洗衣物,她还去取了不少银票,分散开缝在了穆玄瑾里衣的内侧。
“近日家中填了不少进项,你无需省着不舍得花用,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但是给你带的钱多是一码事,也要记得财不外露,免得招惹贼人惦记。”
“多谢夫人,我都记住了。”
穆玄瑾弯了弯眸子,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半晌又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除了这些,夫人就没有旁的想要与我说的话了吗?”
看着他近在咫尺,璀璨如星的双眸,南悦音到嘴边的话饶了一圈,不由打了个结巴。
“什、什么话?”
穆玄瑾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搭在脸颊上细细摩挲着,眼底的浅笑如有实质。
“譬如,叮嘱为夫早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