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不大,坐北朝南,通透干净。三间正房围绕着中间的小院子,院子里绑了两株葡萄架。葡萄架下,一位老妇人正弯着腰收拾药材。段遥看见赶忙上前:“嬷嬷怎么不在屋里歇息?如今天黑的早,院里虽说点了灯,到底不怎么敞亮。药材留着我回来收拾就是,您年岁大了,仔细着身体。”说着便要将她搀进屋里。
老妇人笑吟吟地看着段遥道:“你如今出外诊,整日里忙的很,嬷嬷一个人在家里呆的都要发霉啦。我虽然年纪大了,到底手脚还是灵便的,替你做些琐事分担分担,也叫我每日有个消遣。”
“嬷嬷,是我疏忽了。等忙完了这阵,我便好好在家里陪陪您。”段遥握住嬷嬷的手说道。
“好孩子,我知你孝心。”嬷嬷摸了摸段遥的头。“嘉齐如今尚在里屋躺着,昏迷不醒。嬷嬷旁的也帮不了你什么,只好叫你不为小事分心。你这几日为着嘉齐的事东奔西走,翻遍医书,可有头绪了?
提及此事,段遥愈感丧气。徐叔七尺高的男人此时亦是低着头,语带更咽:“老姐姐,嘉齐这一遭只怕是熬不过去了。”说着便红了眼眶,竟要掉下泪来。
“唉,老伙计,你也别着急。想当初咱们十年前刚见着嘉齐的时候,七八岁的小孩瘦的跟个小猫似的,一路跟着大人从北面逃荒来到这儿。那些大人一个个的尚且没熬过去,就连大夫也说,只怕这孩子是熬不过去了。你非不信,拿着笤帚将人赶了出去。你一勺一勺的米汤喂,嘉齐也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好,现在长成十七八的大小伙子,比你还要高一头啦。这说明什么,说明嘉齐的命硬着哪。那么难的境况,嘉齐都挺过来了,现在才哪到哪儿呀。如今嘉齐还在生死一线勉力挣扎,老伙计你可不能先认输啊。”嬷嬷叹了口气,递给徐叔一块帕子。“快擦擦泪,瞧你现在眼泪鼻涕糊一脸的,没得到时候嘉齐醒了笑话你英雄气短。”
“老姐姐说得对,只要嘉齐还有一口气在,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把他捞回来。”徐叔擦干净泪,“我去屋里陪陪他去,叫他知道还有人在等着他,盼他早日醒过来。”
“好、好,快去吧。我待会儿给你收拾间屋子出来,你就在这儿歇着。”嬷嬷说着便要去收拾。
“我此刻便将师傅临走前留的那株老参寻出来,切了参片熬一碗参汤出来。待会儿施针前让嘉齐服下。”段遥凝眉,“我再去仔细查阅师傅传授给我的医经,看看可有遗漏。”
此时三人分作三路,各有事忙。
里屋里,雕花木床上躺着一名男子。男子身形颀长,剑眉斜飞,鼻若悬胆,鬓若刀裁,下颌方正,看着是个血性男儿。此时却脸色惨白,唇色青紫,眼底发黑。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瞧着像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一口活气儿都没了,看着便叫人惋惜。
徐叔细细地替他擦着身子,像是心有所感,床上的人轻轻动了下手指,气息微弱:“爷爷……”
徐叔老泪纵横:“嘉齐,嘉齐,在呢,爷爷在这。”
“别,别哭……”徐嘉齐一句话尚未说完,喉间喷出一口黑血。
“嘉齐!嘉齐!”徐叔方寸大乱。
听的里屋徐叔大呼,段遥心知怕是情况不好,急忙进屋。眼见地上一滩黑血,上前把脉,脉象细微若游丝,血气郁结肺腑,同之前并无两样,但心口尚且无碍。
“段小姐,嘉齐这是怎么了?”徐叔心中焦急,“前几日不曾吐血,今日怎得,怎得……”
“徐叔,嘉齐脉象同前几日并无两样。”段遥皱眉,“但今日吐血,便证明血气开始翻涌,只怕冲击到心口经脉,于嘉齐如今而言,不是好事。施针迫在眉睫,参汤只待片刻便能熬好,待参汤服下,我便替嘉齐施针。施针须得三个时辰,到时还需您看顾,您此刻万不可自乱阵脚。”
徐叔勉强稳住心神,连连点头。
段遥同徐叔静坐片刻,参汤也熬好了。
三人坐在里屋,徐嘉齐此刻脉像衰弱,但尚有几分清醒,段遥唤他喝药,倒也勉强睁开眼睛,一碗参汤灌进去七七八八。“嘉齐,我此刻要为你施针,此针法是同我师傅所学,名为千丝结。你今日吐血,便是血气开始翻涌,我此时施针便要封住你的心脉,同时也封住你的内力,为防血气冲击到你心口经脉。经我施针引导,血气便会同时冲向全身七十二处关窍,令你痛痒难耐。施针之时你须得保持清醒,不得运力抵抗,否则前功尽弃。若你听清,便眨下眼睛。”
徐嘉齐勉强眨了下眼睛。
“好孩子,我同你爷爷都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害怕。你阿遥姐姐的医术你是见过的,是这城里顶有名的,你好好听她的话。等你病好了,嬷嬷给你做白糖糕吃。”嬷嬷替徐嘉齐擦了擦额头的汗。
段遥净手,取来银针,放火上细细烤过,下针神速,全神贯注。千丝结封的是七十二处大穴并心口处的经脉,凶险异常,讲求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如徐嘉齐这般,更是闪失不得,郁结多时的血气引导到奇经八脉中,稍有不慎便会血气失守,满盘皆输,因此施针亦是讲求一个制约平衡。落针之时,轻一分重一分都是不成的。因此千丝结若非国手,寻常大夫轻易不敢下针。段遥年纪轻轻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