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古代姻亲往来的文书自有格式，如成亲时的庚帖、聘书与礼单都有固定的模板，两个人过不下去要一刀两断时，无论写的是休书、和离书还是放妻书，也同样是有固定模板的。赵秀秀与苏宝生和离书，当初还是赵含章写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赵含章当然是知道的。
他甚至按照模板曾经写过一份这样的，可“选聘高宫之主”这几个字，翻来覆去也写不好。
和离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他真的能放任苏锦绣就这么嫁人吗？
赵含章做不到，可眼下他什么都说不得，也做不了，只能在这一张和离书上改几个字，藏匿着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小小心思。
男人答不出，苏锦绣也没期望着他有什么回应，对着和离书上按了手印的地方吹了吹，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折好收了起来，一脸正经地看向韩文恒，“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想要同你说。”
韩文恒一脸吃惊，下意识地指向自己，“和我说？”
即便是有话要说，也应该是找赵含章吧，怎么找到了自己头上。
苏锦绣点点头，表示他没有指错人，才缓缓开口，“我们来云州城也有些时日了，蒙你照料，如今万事妥当，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原本她就有回平川县的打算，只不过因为这张和离书，让她比原先计划的时间提前了两三日而已。
“回去？”
“你这么惊讶，倒显得我提这话有些突兀似的，来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只是带馨儿散散心，顺道看一看宁修的成绩。”苏锦绣轻笑一声，“现在这两件事都办妥了，而且我还有了郑老爷这个代理商的意外收获，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你也瞧见了，我刚刚与赵含章签下和离书，纵然咱们有些交情，可你毕竟没有成亲，我一个已经和离的女子，住在你的私宅不合适。”苏锦绣继续说，“与……再与赵含章住在一个屋檐下，显然也是不合适的。倒不如早早启程回平川县，一则能够尽早打理生意，二来我那表弟马上就要娶妻，我这个做表姐的，少说也得帮着张罗一二。”
韩文恒无言以对，只是在心底默默地想，她看上去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刚收到和离书的妇人。
世家大族枝繁叶茂，和离休妻之事虽然少见，但绝不是没有。他年纪小时，便见过一位族叔不知什么缘故要与妻子和离，那位婶子知道后眼泪就没有停过，还四处求人希望能劝说族叔改变主意，最后求到了他母亲这里，然而最终也没有任何用处。婶子离开韩家的那天，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原本娇艳的妇人突然一下子变得苍老，心中第一次知道了婚姻对于女子的重要性。
“其实我要走，也只是知会你一声。”苏锦绣笑了笑，“只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韩文恒有些好奇，“你说。”
“在我院子里伺候的碧桃，为人不错，勤快又懂事，对云州城又熟悉，我如今和郑老爷签了代理商的文书，得一个能帮着打理生意的人，她在你这儿也只能做些伺候人的活计，不若将她给我，你看如何？”
“一个丫鬟而已，你若喜欢你带回去用吧。”韩文恒说。
一旁的碧桃已经被赵夫人与赵公子和离的事情震惊的合不拢嘴，突然又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脸的不知所措。
苏锦绣听到韩文恒的话，心底暗暗叹息，这位翩翩公子再怎么得人称道，其实骨子里还是有着固化的阶级思想，环境如此，也不能怪他。
“我有意替你赎身，带你回平川县帮我打理生意，你可愿意？”她看向碧桃，慢慢说道：“我只是一个小生意人，住在乡下，手里头也没有多少银钱，甚至从未豢养过奴仆，跟着我回平川，你的吃穿可能不会像在韩家这般好，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甚至会不如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你可以脱离奴籍的身份，若是你愿意，就点个头，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明日下午同我一起登船。”
碧桃被这个消息震惊地有些回不过神，好不容易明白了苏锦绣的意思，连忙点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的！”
她激动地说完这些话，又觉得自己答应的太急切，怕韩文恒误会，连忙解释道，“奴婢在韩家过得很好，心底里也一直是感念着少爷的恩德的，只是……只是……”
“能脱离奴籍是好事。”韩文恒笑着打断她的话，“以后跟着苏娘子，你只管好好伺候她就是了。”
苏锦绣想说自己压根不用人伺候，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你明日就要走？”在一旁站了不知多久的宋知姚终于开口。
按理说，含章哥哥和这个乡下女人和离，她应该高兴才对，可目睹了整件事的宋知姚却不知怎的，死活高兴不起来，她怔怔地看着一点儿也不伤心甚至还要着急离开的女人，心里非常地不是滋味。
苏锦绣没想到她会同自己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赵含章，轻声道，“既然和离之事是你提的，便由你和馨儿还有宁修讲，宁修今年十五了，也算懂事，应当能明白，馨儿那边……就得你好好安抚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小馨儿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甚至要比自己的两个兄长多得多，骤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