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
这三个字一出口，不止是苏锦绣，就连一直热脸贴冷屁股的宋知姚都有些震惊了。
从平川县到云州城的这一路上，赵含章待苏锦绣如何，她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尽管种种迹象表明这夫妇俩似乎是面和心不和，可含章哥哥却总是关心她的冷不冷，热不热，吃饭了没，就是苏锦绣脸上的笑容少几分，含章哥哥都会皱着眉私下琢磨她是哪里不开心。
即便是当初自己和赵含章定亲时，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怎能不让宋知姚心生嫉妒，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苏锦绣，甚至往她身上泼脏水。
而另一边，苏锦绣已经接过了那一张薄薄的纸。
纸张上有折痕压痕，甚至边缘都不如新纸那般平整，足以见得，这张和离书并非一时兴起所写，而是已经写完有段时日了。
今日这样的场景苏锦绣是想过的，自从她与赵含章对彼此这段关系心照不宣地渐行渐远，便知道这样的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是今时今日，会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说不清楚，有隐隐约约的钝痛，也有这一天终于来了的释然。
苏锦绣的手微微发抖，好不容易才将那张纸在桌子上铺开。
别看赵含章读书没有读出什么名堂来，但这一手字却写得极好，她以前还夸赞过。现如今这张纸上，依旧是铁画银钩。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偏生怨怼，既无同心之缘，不如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短短几行字，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你的字，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苏锦绣轻笑一声，面上根本看不出一丝悲痛，她唤了一声碧桃，“去寻笔墨和印台来。”
碧桃刚刚从厨房回来，压根不晓得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只当苏锦绣是要写东西，毕竟平日里她要筹谋生意，写文书、算账，都少不了笔墨。
就是这印台还是头一回，院子里没有常备的，她只能去外头找人帮忙。
这一找， 就找到了三公子身边的大丫鬟拢玉身上。
拢玉和韩文恒的那点儿事，即便这院子里的下人原先不知道，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天下来，院子里早就传遍了。有人不屑她爬主子的床，觉得失了做下人的本分，有人又觉着她以后多多少少也能成个姨娘，上赶着巴结。这种事情，在京城、在东州，拢玉见多了，她根本不会理会。
只是在雪梅园中伺候的这个碧桃，倒是个聪明人，每回见了她都恭恭敬敬地喊拢玉姑娘，需要什么或是有什么事，也说的条理分明，她帮着办了事，也会客客气气的道谢，既没有丝毫鄙夷，也从未有过谄媚，倒是让她高看了一眼。
拢玉让人取了印台给她，碧桃躬身道谢，说是用罢便给送回来。拢玉摆摆手，“不过是个小玩意，就放着吧，万一赵夫人以后还用得着。”
看着碧桃远去的背影，拢玉这才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好端端地，赵夫人要印台做什么呢。
她转身便将这事儿讲给了韩文恒听，倒不是说她这个大丫鬟事事都要向自己的主子汇报，实在是拢玉知道自己的这位少爷，一直都很关心雪梅园中那几位的动向。
“印台？”韩文恒起先也有些疑惑，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赵含章这是要和苏锦绣摊牌了。
已经脱去外衫男人，推开自己怀中的软玉温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得去雪梅园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
主子就是主子，做丫鬟的只能恪守本分。拢玉将自己的衣衫合拢，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韩文恒的外衫，替他更衣。
韩文恒赶到雪梅园时，苏锦绣才刚刚打开印台。
放在盒中的印泥应当是朱砂所制成，殷红如血，朱砂本应无味，但这印台里不知是不是加了香料，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和离书上，她已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葱白如玉的手指在印台上轻轻按了按，已经沾上了印泥。
就在她即将按下手指印的那一瞬间，韩文恒出声问道，“你想好了吗？”
苏锦绣倏地抬头，这才发现匆匆而来的人。她轻笑一声，“你看都没看，便知道我要按手印的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夫君已经写下和离书的人吧。”
“……”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这句话。
韩文恒看向赵含章，男人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苍白，全然不见饮酒后的薄酔之态。
赵含章对苏锦绣的心思，他又何尝不知，可此番他们所谋之事，事关重大，倘若有一天事情败露，他们韩家有着百余年的根基，皇室轻易动不得，可赵含章却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一定会被当做出头鸟，有了这一纸和离书，苏锦绣就不会受牵连了。
就在怔忡间，苏锦绣已经飞速地按下了手印，并且将那印台往前推了推，说：“该你了。”
这话自然是对赵含章说的。
男人艰难地迈开步子，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机械性地伸手按在了印泥上，看着眼前的这张纸，明明是自己反反复复揉碎了不知道多少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