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一句话，把穆家上下都砸晕了。
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扭头看穆二夫人。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个呆滞的穆二夫人。
刚迈进屋两步的穆二夫人，简直难以相信自己耳朵，预备好的训斥没能出口，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二房那名挑事的妈妈，显然也是被吓懵了，紧张地滚了好几次喉结，连连小声自言自语。
“大小姐刚才是说要分家？不，我是听错了吧？我一定是听错了。”
分家？
如今穆家背负叛国罪名，满屋男丁几近死绝，只剩几房老弱妇孺，正是要团结取暖时，穆十娘却说要分家？
起因仅是二房人嫌弃了一下住宿条件？
这……
院子空气凝固了好几息，就在众人按捺不住紧张时，穆五奶奶一拍大腿，腾地站起身来，响亮地附和出声。
“十娘说得好，嫂子支持你。”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天经地义。穆家从老爷子那一代到现在，也是浩浩荡荡一大家子人了，实在早就该分了。”
“不过晚了总比不分好。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大家还没收拾行李，现在把家分了然后各回各家，还免了二次折腾。”
“亲兄弟明算账。分了家以后自家各管自家房头，权责分明干净省事，也免得有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大，就自私自利摆架子，觉得所有小辈都要敬着她，扰得全家人都没个清静。”
“二管家，你是负责管理内宅事务的，你说对不对？”
二管家哪儿敢回答，连连拿帕子擦额上汗珠，呃呃呃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穆五奶奶本就没指望他。
见穆二夫人一直怒视穆十娘，她干脆大咧咧起身，坐在了穆十娘身前，翘起了一条腿，挡住了穆二夫人的目光。
“十娘要当整个穆家的家，十一郎还睡着，母亲和四嫂嫂不在，今儿个，我就腆着脸当一回三房的家，率先同意分家了。”
“二嫂子，四婶婶，你们怎么说？”
然后她就直直盯向了长房的穆二奶奶与四房的穆四夫人。
穆四夫人先看了眼穆十娘，又看了眼穆二夫人，一咬牙道：“我、我不知道、我弃权。”
穆五奶奶嗤笑一声，又看向了穆二奶奶：“二嫂？”
长房穆大夫人自刎身亡，穆二奶奶是长房长媳，自然能够代表长房。
穆二奶奶是个柔和性格。
今日大抵是受了惊吓，又哭穆大夫人哭太久了，她人瞧着有些憔悴，面色苍白无血色，被自家丫鬟扶着才坐稳。
她大抵也是没想过分家的。
但在思索片刻后，她仍细声细气道：“母亲走之前和我和三弟妹嘱咐过了。以后穆家由十妹妹当家，她说什么我们照做就是。”
“十妹妹说要分家，我们就同意分家。”
穆三奶奶也点头：“我也听母亲的话。”
穆五奶奶这才扭头看向穆二夫人，似笑非笑挑起了眉：“二伯母，可就剩下您了。”
事态变得太快，穆二夫人至今仍觉身处梦里，难以置信怒视着穆十娘。
“穆十娘，你要分家？”
“你居然为了我抱怨了几句，就要和我分家？”
“你是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正如穆二夫人陪嫁妈妈所说，她自小就是被宠着长大。
——虽然父亲是败将降臣，在朝廷中骂名不断。
但因是太皇太后亲弟弟独一个女儿，自小被养在太皇太后膝下，穆二夫人仍是一落地就被先帝封了郡主，从小锦衣玉食，没受过一丁点委屈。
当初给她挑夫婿时，太皇太后原是没考虑过穆家的。
当年她父亲那一场任性的不战而降，直接坑了穆家五万大军，与穆老太爷子一条腿，并间接导致了后来满门穆家将，死的只剩穆老爷子一人。
但她却独独看中了俊俏无双的穆二老爷。
太皇太后当然是极力反对，并说明了这其中缘由。
可自小被宠大的穆二夫人任性惯了，哪儿听得进去。
——当年满门穆家将战死，主因是夏朝人狡诈。她父亲只是无心犯错，后来还主动请辞，赋闲在家十几年，早就得了教训了。
穆家有什么理由记恨？
凭着宠爱和骄纵，她硬磨到了陛下亲自赐婚，风风光光嫁入了穆国公府。
进了穆家后，她的生活是更如鱼得水。
——穆老太君是个好相处的绵和性格；穆大夫人知书达理又沉得住气，日常相处时处处避让着她；她又抢在穆大夫人前头，生下了穆家长孙，可谓是底气十足。
直到十年前穆二老爷战死，她恍惚痛苦悲伤了整整半年，才在自家儿子一句话中蓦然惊醒，意识到当年父亲的一个任性犯错，究竟造了多大的杀孽，给穆家造成了多沉重的伤害。
他们家欠穆家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