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钱雇你护我,你便叫人来砍我?”隔纱的暗眸翻涌着深沉的情绪,即使看不清也觉背后一寒。
“我知道你能护住自己,不用装怂。”秦慕云将束发甩到身后,满不在意道。
“那若是我睡前没有布好药呢?”钱公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隐然怒气蕴含其中,“那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可以看透我?嗯?”
秦慕云静默不语。此事确实是他欠考虑。子非鱼,安知鱼?若是因为钱公子早知道他不敢有所动作,真的没有布置什么,而那伙强盗又恰好是冲钱公子去的,那么他的这场镖就可能会失败,几天的精力也白费了。
兵行险招,终有所遗漏的地方。
“我是不是该谢你太看得起我?认为我和你的心思一样深沉?”
秦慕云不愿再同他说话,扬鞭策马。欠考虑是欠考虑,但不代表他会后悔。昨日便有所察觉,今日不过试探他们一下罢了。即使他们真的冲钱公子去了,他也能保证钱公子性命无忧。
马车中闷闷的没有声音再传出。
未曾被所保护的人这般指责过,秦慕云觉得心里压抑的,也是默不吭声只顾驾车。
一连静默了几百里路,不说话地赶路也使得里程加快。山前山后点点星火飞溅之时,两人一马一车已经行至九瑶山下。
青山巍峨,高耸入墨云。
“宿山下还是宿山上?”沉默了一路,果然还是秦慕云先开了口。
“山上还有多远?”钱公子也不睁眼,幽幽问道。
“轻功、体力好些的,一到两个时辰:徒步半天左右。马车还可走一节,不过走得不长了。”秦慕云抚着马鬓,心里怪怪的——初见时觉得此人还好,如今反倒是越相处越疏远了。
手中玩萧的动作一顿,故意试探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九瑶山向来险峻,平时只有两类人来此——一类是些文人骚客,以旅游为目的;还有一类,就是你这种了,赶过来拜访九瑶门派的。”
秦慕云大概猜到了他今夜是准备留宿山下,就牵着马绳慢慢沿着路上走。九瑶山下住的人不多,只有几个村子,客栈什么的没见开过,今夜只能留宿民宿。不管选择了哪一种都得加紧脚步了,农家人歇得早,晚点就叩不开门了。
不知怎的,今日的钱公子不似以前那般好相与——虽然心知他向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只是如今却更加不屑伪装那副皮囊下的的多疑,闻此更是指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威胁:“提醒你一句,主子的心思,不要自作主张地妄自揣测。”
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满满寒意,秦慕云也只是淡淡道:“放心,我没把你当主子。”
捏着玉箫的手又紧了紧,须臾竟是绽开一道不明意味的笑容。昏暗的月夜下竟显几分诡黠,透露出令人着迷的危险。
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大娘愿意收留二人,没了四菜一汤,钱公子竟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果然一些坏毛病都是惯出来的,秦慕云在心中淡淡讥笑。众人皆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在有些人身上,却也碰着了南墙。
自从草地那一劫后,二人间的气氛深沉,犹如万里深江,溺得叫人窒息,亏得二人还这般镇定自若,仿佛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便是这般。钱公子阴阳怪气,秦慕云也失了往日的跳脱——反唇相讥,自是需要一点跳板的。旁人不愿搭话,秦慕云也不会主动做那种自讨没趣的事情,更何况对方是城府深得不见底的钱公子。
钱公子用过膳后就不知去做了些什么,回来时秦慕云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倒是自觉。
钱公子像往常一样坐在桌边就着微灯看书。想着明日要做的事,那么多年来头一次的,心下几分烦躁——这种不知变数的局面有多久没有出现了?
缓缓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将思绪拉回,却腾然察觉身边呼吸沉重,不应当是练家子发出的正常声音,尤其是秦慕云这样的人,不禁眉头一跳。
“秦慕云?秦慕云?”钱公子唤了两声,今日没下药,按照秦慕云的警觉程度本当立即惊醒了,此刻却只是嘟囔了两声不再言语。
心里一沉,连忙唤来大娘询问附近是否有就近的医馆,大娘却只是摇头道,九瑶山下的村民生病了,向来是靠九瑶门在半山设的“慈济堂”救治,偶尔有游医到访为村民们看看些小病小症。只是如今夜已深,半山的慈济堂想必也关了门,若想求医只得上山顶。
大娘伸手探了下秦慕云的额,却在触到的那一瞬间弹了开:“啊呀,遭罪啊,这么烫,不会烧坏脑子吧?”
闻言钱公子立即皱起了眉,谢过大娘一番,便对她坦言要即刻带秦慕云上山寻医,并付了点钱聊表谢意。大娘推辞一番最终不得以收下了,叮嘱两句就回了房间。
屋内没有点灯,暗得深沉,一如他的眸子中无尽的黑暗。
在桌上有节奏地叩了几声,不大的房间中突然又闪现了一人,浸身漆黑,看不见面容。
“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