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王淮最近正春风得意,他那扬州瘦马出身的小妾害喜了!老来得子啊!人一得意便飘飘然,属下回禀冷宫贵妃薨了的时候,他脑子也没细想,便懒散道:“既是入了冷宫了,跟宫女也没什么区别,裹个席子乱葬岗葬了吧……”
他是二皇子成王的人,无论是太子还是六皇子他都懒得巴结。太子他都敢参,何况是别人。
不得不说,无论哪个朝代,都有那么一个半个读书把脑子读坏的人,他能走到今天跟他老丈人的提点和提拔分不开,老丈人前年走了,压在头上的时时盯着他的大山没了,一朝翻身,他就不是他了,宠妾灭妻的事情最近也没少干。
他并不知道曹国舅和曹皇后前朝后宫耳目通天,他前脚参了太子,后脚皇后也就没有狗拿耗子的好心提点他。
以至于他被宁帝宣进宫跪在大殿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他楞是没想到错在何处。
宁帝在屋内看着奏折,偷过屏风看着外面跪着的人,心里忍不住也对自己选拔官员的眼光有所怀疑,刻薄寡恩的人居然屁股下坐的是礼部侍郎的位置,就这儿?他心里一股邪火压抑不住的想要发泄出来,被他强压着。
来福看了眼外面跪着的人,心里也在想,虽说宫里捧高踩低是常事,但能做到这般不长眼色,不通情理之人,也实属是他生平罕见,宫里玲珑剔透的人太多了,不经意间就把他看人的门槛给拔高了。这么蠢的人是如何能活到今天,也是稀奇!
他低头敛目,这时一个小太监端着瓷白的骨灰盒从侧门进殿,他立刻过去给人开门,来人低头跟宁帝汇报着。
来福心想,这毕竟也是主子曾经的心尖宠,本来她的死就够伤他心了,他又怎么能看着她沦落到乱葬岗?这不是往他脸上抽耳光吗?
贵妃虽说是冷宫的妃子,可她得宠多年,脑袋稍微转一转也不至于一张草席裹吧了入殓啊,真敢想。
来人汇报说给贵妃穿了宫装,梳洗打扮好,找的上等金丝楠棺木火化的,宁帝眼泪止不住的下落,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想伸手抚摸下骨灰盒,手伸了出去却最终还是无力的落下了。
“找个背向京城,风水好的山上,埋了吧。”他挥手示意人下去,心里却在想,自己耽误了她一辈子,想来九泉之下她必是不肯原谅他的,他也没脸面去见她,还不如让她独自逍遥快活,想必将来的江山太平盛世她也不愿亲眼所见,便不见吧……
他心口疼,心中大怒,面色却不显,脸上的泪水他没擦,缓步走了出来,王淮给他扣头行礼,看着脚下的人,他怒极反笑:“王卿啊……”
王淮一抬头,却看到泪流满面的皇帝,他并没有把贵妃去世和自己的过错联系起来,心下茫然,嘴上却说着场面话安慰皇帝:“陛下节哀啊,身体重要啊……”
宁帝低头看了面色红润的王淮,反问道:“你说得容易,你又没死心上人!”他唇间冷笑:“来人,将礼部侍郎的小妾全部处死,朕的贵妃正缺侍候的人,让她们下去侍奉她吧!”
王淮想到刚刚怀孕的小妾,脸上大惊失色:“……陛下!”
“怎么?让你的小妾伺候朕的贵妃你不愿意?”
“微臣不敢,微臣谢主隆恩……”王淮脸上灰白,如丧考妣,头上冷汗蹭蹭的往外冒。
“哦,对了。”宁帝李常又想到什么:“贵妃都被打入冷宫了,入殓都是草席入殓,贵妃尚且如此寒酸,你的那些小妾们也就不必着衣入殓了,退下吧!”
居然是让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
王淮瘫倒在地,被两个侍卫拖着拉了下去,宁帝看着像一摊烂泥的王淮,心里忍不住畅快了不少。
“朕为君多年,性子似乎是太过宽和,让人总忍不住想骑到朕的脖子上屙屎,呵,从今以后,没门!”宁帝恨恨地说着,平复了情绪,沉默一会又说:“摆驾永福宫!”
永福宫内,六皇子李洛呆呆的坐在书桌前,自从贵妃去世他就再没有看书,他心里有点茫然,他不知道母妃是不是因为他而活不久,他读书背诗过目不忘,父皇和母妃总是夸赞他,时间长了他就更爱看。
有一次读到治大国如烹小鲜,他便忍不住问母妃为什么他不用学习治国之道,父皇让他学习为臣之道,为什么不是为君之道,为什么他不能是储君?母妃呆愣了许久,最后摸着他的头跟他说,想学就去学……
他很高兴,谁知没过多久母妃就被打入了冷宫……
他隐约觉得是自己错了,他不该问母妃为难的问题的。
他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门口通传:“——皇上驾到!”
他的父皇大步走了进来,他呆呆的站起身来给父皇行礼。
宁帝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他拉起来,而且看着他跪在那,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起来吧。”
许是觉察到皇帝心情不善,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撒娇的冲到父皇面前,在他的怀里拱着撒娇。
君臣父子相对沉默,宁帝先开了口:“知道为什么,朕虽然是你的父皇,你却每次见我要先行礼下跪吗?”
“回禀父皇,儿臣知道。”李洛回答:“孔子说过,君有君道,臣有臣道;父有父道,子有子道。各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