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西是众所周知的冷宫。地方偏僻,墙皮都已掉落,潇湘馆里还算整洁,院子种着青竹,但许是风水不好,竹子长的也不景气,东倒西歪的,好在院子里有个凉亭。
此时曾经的祺贵妃正坐在院子里听夏冬说话:“昨天王丞相被贬,他原先的部下一个叫高源暂代王丞相的事务。听说营城有个县令当了十二年了叫方九城的,纵兵把粮仓给抢了,我的天,胆子太大了。陛下居然没生气。”
祺贵妃扇着扇子:“高源是王鹏心腹,眼下陛下只是迁怒于他,等这一切尘埃落定王鹏还会起复的。”
权利不会永远一方独大,帝王不会允许。
“营城偏僻,穷山恶水的地方,他方九城能在那一待就是十二年,可见也是有本事的,这个抢粮不好说是坏事,凭他对营城的气候了解,说不定早就知道要有暴雨,提前就把粮仓抢了。如果真是把粮分给了百姓,陛下不止不会生气,还会欣慰。毕竟粮食被水泡了也是发霉,还得劳烦朝廷从别的地方调粮。可惜,陛下虽然心里赞赏,却不能真的就嘉奖他,如果朝中各个都是他这么大胆的,岂不是乱了章法。不过就眼下来看,或许整个庆州,他的任下伤亡最小,有这样的父母官,是百姓之福。”毕竟不是谁都能替百姓着想,放弃自身前途,破釜沉舟。
“娘娘你真是太聪明了。什么都懂。今天太子和国舅启程去庆州了。不过听说早上国舅给皇后送来了两位美人——”
祺贵妃摇扇子的手顿住,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夏冬。夏冬感受到贵妃的目光止住了话头:“娘娘干什么这么看我?”
祺贵妃转身看竹子,地上的影子能看到身后的人举手上前走了一步……她突然转头开口问:“你是皇后的人,还是国舅的人?”
夏冬收手顿步:“娘娘此话怎讲?”
“一个冷宫的宫女消息还能这么灵通,只是身后的人想让你告诉我消息罢了。”祺贵妃继续把玩扇子:“我猜你是国舅的人。”
夏冬没说话,似是默认。
“不劳烦你动手了,我屋里匣子里有瓶鹤顶红,一会劳烦你给我取来,我左右也就是这一两天活头了,咱们聊聊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常对我有亏欠,若是被他知道我是被你缢死,你还要给我搭上一条命,还要牵累皇后,又是何苦。”
说完她理了理裙摆缓缓起身,优雅的伸出手。夏冬忙上前搀扶,两人往寝殿走:“娘娘,我听说你曾经也是宫女,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祺贵妃摸了摸她头:“我小时候是在梨园长大的呀。”
夏冬疑惑:“这跟梨园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了,看戏看得多,看到人生的跌宕起伏也看到王朝的兴盛和灭亡,看到世事既定有多变,往复循环。看得多了,也就懂得了不为人处世的道理,比如生而为人,应当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
“娘娘您一定读过很多的书吧?”
祺贵妃笑了:“兴许吧。”其实她大字不识一箩筐,无非是跟宁帝耳濡目染熏陶学了点皮毛而已。
两人进屋迈过门槛,祺贵妃看着身边长的平平无奇的丫头,忽然问:“你跟了我几年了?”
“回娘娘,三年了。”
“你知道我曾经也有个侍女叫夏冬嘛?”祺贵妃笑着说:“我和她是同一年进宫的,进来的时候就分在一块儿,感情很好,我父母双亡,她父母还健在,等着她出宫。”
祺贵妃示意夏冬给她挑衣服,夏冬喜欢听故事,忙找了好几套过来,祺贵妃指出一套,她边伺候祺贵妃换衣服边听她说:“有一次李常,也就是陛下逛御花园,夏冬没备水……把李常渴的啊,去坤宁宫连喝了好几碗水,后来皇后责怪,她就把错推我身上了。”
“啊?”夏冬听了呆住:“也太不地道了。那您岂不是要受罚了?”
祺贵妃摇头:“没有,我认罪了,因为她还有父母要供养,我能理解她。皇后看到李常替我求情以为他看上了我,第二天就把我送他龙床上去了……”
“那您愿意吗?”
祺贵妃看着眼前的丫头,用你这不是废话么的眼神看她:“当然是不愿意啊,李常虽然是皇上,但是也是糟老头子啊……”
“然后呢?”
“我本来是认命了,后来他压上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凭什么?我就——我就把他从床上踹下来了。”似乎是回想起宁帝当时的狼狈且不可置信的样子,祺贵妃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冬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忙问:“后来呢?”
后来……
后来宁帝也没罚她,告诉她别跟别人说,伤了龙体是要掉脑袋的。把床让给了她,自己跑塌上凑合了一宿。第二天捂着扭伤的腰,一瘸一拐上朝去了。
以至于坊中传闻……他纵欲过度,肾不太好。
这些给宫人说起来不好,祺贵妃继续道:“后来……我被封了贵人,夏冬还是跟着我,但她自认为长得比我好看,却每天要低头伺候我,心里难免不服气。”
女人的嫉妒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她只觉得她好看,可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舒不舒服也很重要。你看戏文里都是郎才女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