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修怎么说也在尚仁学塾待了不短的一阵子,与以落他们还是十分亲近的。
尤其是以落本就是个极有天分又肯学的孩子,自然是轻易就获得了学塾所有先生(孟凝云例外)的喜爱。
今日裴叙修方从别处归来旌都,先去了东阳王府,听下人说他来了别院找符飒之后,想着符飒也是极为相熟的朋友,无需见外,便寻到了别院。
来到这里没找到晋凉,却又听说了以落受伤的消息。
裴叙修一时有些担心,加上也无要事要办,便在这里待了一阵子,一直等到以落醒来探望了她,并在征得耿漳同意之后陪着她去了花园。
霍浅羽急急地跑进花园时,看到的正是以落坐在下人精心铺就的软垫上,看着戴了一副半面面具的裴叙修拿了兰锜上的一柄剑在舞给以落看。
以落满眼笑意,看得正出神。
霍浅羽看到以落的笑便觉得安下心来。
又见到裴叙修正在舞的,本是对决之剑势,却因没有对手而总有一种不完整感,于是走上前去,也不说话,径直从兰锜上抽出一把剑来,对着裴叙修便刺了过去。
裴叙修原本注意力都在以落身上,忽然遇袭,反攻的招数便猛烈了一些。
霍浅羽原本练就的身手也不错了,但在裴叙修面前多少还是有些差距,裴叙修这一猛攻过来,她便应付吃力了。
好在裴叙修看清了是她之后,立刻会意并放缓了攻势,二人这才真正交上了手。
坐在一旁的以落见霍浅羽加入了进来,更是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若不是她左肩上的伤口牵制着,便要拍起巴掌来了。
见到这样的以落,霍浅羽更是心中欣慰,与裴叙修的对决也变得更加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起来。
裴叙修没料到短短数月不见,霍浅羽的进步竟然如此神速,心中颇为赞叹的同时,亦是不露声色地调整了进攻和防守的节奏,一方面使二人的角斗更有示范意味,另一方面也潜移默化地指正着霍浅羽剑法当中的薄弱不足之处。
一场较量——其实更像是指导——下来,霍浅羽豁然感觉自己此前勤学苦练却裹足不前的瓶颈期竟得到了突破,她如今的身手已然足以胜过此前尚仁学塾的武先生方渠,甚至是在面对如今的武先生惟俏时,即便是仍有差距只怕也是不遑多让。
她拿出袖中的帕子正要拭汗,却看见裴叙修更是大汗淋漓。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过去,将自己手中的丝帕递给了他,“今日多谢裴公子指点,裴公子先擦擦汗吧!”
裴叙修迟疑了一下,道了声谢接过了帕子。
二人相顾之下,竟一时无言。
此前由于慕容月的种种误会与介怀,二人皆是有意地与对方保持了距离,平日里即便见面也不会交谈超过三句。
此刻慕容月离开了,二人却也清楚,再也无法回到初相识时视对方为知己的时候了。
沉默了一瞬,霍浅羽便转身走向了以落,问道:“落落,你今日才刚受的伤,怎的此刻就能起来了?”
以落笑得甜美,“是裴先生带了药给我,那个药十分好用,我用过之后,伤口都不疼了。”
霍浅羽有些奇怪,看向裴叙修。
裴叙修解释道:“还是从前云城时,我爹给的,是范大夫配制的,总共也没几瓶。这药据说是可令腐肉生肌的,以落这些小伤,自然没问题,窦姑姑说上完药便看得到那伤口在愈合了。虽说有些夸张,但也实在是真的好用。”
霍浅羽听着,便知这药是十分珍贵的了,范大夫亲自调配的药本就稀少,只怕这药当初整个太守府也找不出第二瓶来了。
裴太守给他的用意,想来也是令他以备不测之用的。
不想他今日竟用在了以落身上。
“裴公子对以落的好,浅羽铭记于心。”霍浅羽再一次发自内心地对裴叙修表达了感谢。
不论怎么说,这个男人是将她从莳花馆申勤那个浪荡公子手里救出来过的,如今又对以落报以如此善意,这份情,她总要记着。
裴叙修笑得云淡风轻,“浅羽姑娘不必客气,我曾是以落的武先生,不是有句话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且她今后便是怀滁世子的孩子,那也和我的孩子差不多了。”
这个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像是在占她的便宜了?她是以落的姐姐,以落是他的孩子,那她呢?这不是生生地,就比他低了一辈儿么?
霍浅羽将心头怪异的念头压下去,努力劝慰自己,不知者无罪,他是无心的。
裴叙修的确是无心的,因而即便是在后来晋凉同他讲清楚了以落的身份以及与她霍浅羽的关系后之后,震惊之余他也依然没有想起来此刻自己说的那番话有什么不对。
符飒在同学蓝谈完之后,也来到了花园。
进了门她在一片姹紫嫣红中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笑容和煦的裴叙修正面对着垂着头神色有些别扭的霍浅羽站着,而以落坐在霍浅羽的身旁笑得似乎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不知为何,符飒竟觉得这幅画面有些格外的,动人。
尽管有些不忍打破这画面,符飒也还是不得不走上去前去,同裴叙修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