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镇远镖局大当家李长风的身体每况愈下,已不再频繁出镖了,其女李鸣珂既是大小姐也是少镖头,带队走镖以来从不失手,上上下下无人不服,已经是镖局实际上的“二把手”。时近年终,一些出身宁州的商人结算了账目,按照惯例要给老家捎去银钱,他们都是镇远镖局的熟客,人数不少,银两数目也大,便由李鸣珂亲自出马。
腊月初三,李大小姐的镖队结束了押送,回程时夜宿客栈,店小二将晚食送到她房里,一碗热气腾腾的铺盖面,筷子旁还放了枝新折的梅花。
梅花应是从院里那棵老梅树上折下来的,花瓣上还沾着零星雪粒,李鸣珂不动声色地将花收入袖里,等她吃完了这碗面,这才踱步到了后院,围着梅树转了圈,在花开得最密那侧枝桠间找到一支拇指大小的细竹筒,里面装了一张字条,写道:“腊月初八,黑石县外云岭山北麓,丐帮长老朱文玉有难,救人从速,不可声张。”
竹筒上没有印记,字条也没有落款,可李鸣珂知道这是谁送来的情报,眉头不由得深锁起来。
镇远镖局之所以被人称为“天下第一镖”,根本原因是三个“硬”字,一来自身本事硬,二来结交绿林关系硬,三来便是平南王府这个靠山硬。在父亲李长风的安排下,李鸣珂从三年前开始接办王府下达的任务,其中就有配合王府密探的一些行动,而跟她合作次数最多的密探代号正是“梅”。
李鸣珂不知道“梅”是男是女,更不知其姓甚名谁,“梅”从不在她面前现身,每次指派来的人也各不相同,但“梅”所传递的情报从未出过错,这人仿佛是个无处不在的幽灵,任何风吹草动都尽在耳目中。
三年下来,李鸣珂早已学会了不去刨根问底,所在意的是这情报涉及丐帮那位朱长老,若她没有记错,这人是跟着王帮主一同北上出关的,怎会突然折返至宁州,还被不轨之辈给盯上了?
心念转动不休,李鸣珂倒是不敢耽搁,镇远镖局的人大多血脉相连,彼此之间荣辱与共,左右黑石县离此不远,她就近接了个活儿,随即带着一队人风驰电掣赶了过去。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李鸣珂去年在云岭跌了个大跟头,险些连命也赔了进去,这回少不得处处谨慎留意,果然发现了一些听雨阁的爪牙,她没有轻举妄动,耐心等到了腊月初七后晌,有猎人打扮的探子进入县城,来不及与人接头就被李鸣珂打晕塞进大木箱,明目张胆地出了城。
然而,这探子嘴里的毒囊藏得隐蔽,待李鸣珂在城外荒野打开木箱,只见到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其身上没藏着什么书信字条,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此人大腿内侧显出了听雨阁独门标志的水纹刺青,胸口还刺了个狼头。
镖师里有懂刺青术的人俯身查看了一番,说这两种刺青所用手法、药水皆不同,且后者痕迹较新,刺成顶多不过一年。李鸣珂听罢,心里登时有了猜想,这恐怕是听雨阁安插在关外的密探,却不知为何突然到了这里,死者身上既然没有白纸黑字,只能是给城里的同党送口信,八成跟朱长老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李鸣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几个好手乔装为匪埋伏在通往云岭山北麓的必经之路上。等到子丑之交,单枪匹马的朱长老甫一现身,尾随其后的数名鬼祟人影也蠢蠢欲动,李鸣珂直接率人偷袭,不仅打了朱长老一个措手不及,跟在后头那几人也没能逃掉,纷纷落下马来。
李鸣珂劫了朱长老,杀人灭口好不利落,就算随后有人赶来发现了这几具尸体,也很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她就像是真正的马匪,劫了人后连夜疾奔,穿山过水又绕回邻县,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摇身变回了镖局大小姐,交了信镖再拉车走人。
为防万一,朱长老被她灌了一帖蒙汗药下肚,直至出了宁州才醒转过来,李鸣珂自是向朱长老赔罪,后者本是恼怒至极,听她道明详情后出了一身冷汗,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竟变得青白交加。
丐帮自开山立派以来,始终站在武林白道一方,待王成骄接任了帮主,丐帮弟子行事莫不以侠义为先,却对朝廷官府敬而远之,纵使听雨阁的爪牙探入江湖,只要不伸到丐帮头上,丐帮就当没看见。直到去岁那场云岭事变,王鼎亲眼见到方敬等人慷慨赴死,又得知了导致生父王成骅壮年病逝的心结,嗜武成痴的武疯子痛定思痛,通过李鸣珂与平南王府接触起来,并且开始主动插手帮务,甚至为了反抗新武林盟号召各派清剿临渊门的“聚义令”,不惜使招将王成骄和一干长辈支到北疆喝风去,饶是朱长老看着他长大,也忍不住想骂句“牛犊子”。
朱长老终是没骂出口,因为他知道这事儿算是王成骄默许的,当今天下已非昨日天下,他们这帮老骨头的锐气被世故磨没了不算,还要强压着年轻人低头,这看似是小心稳妥,实则也是短视,毕竟骨头这玩意儿贱,跪久了就站不起来。
不论李鸣珂是如何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他一时不察被人盯上是真,人家冒险跑来救他一命也是真。一念及此,当李鸣珂问起朱长老是怎么招惹了这帮鹰犬,他也不再隐瞒,将他们在寒山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