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以推断，先前周腾华和周皇后便是在唱双簧，两人一起撒了谎，将私开铁矿的罪名牢牢地扣在了燕王的头上。
他们都知道燕王不是周皇后的亲生骨肉，所以他们在这个时候将燕王供出来，表面上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但实际上，却是正中下怀，直接把燕王这个最大的眼中钉除掉。
而因为周腾华和周皇后一人是燕王的“亲舅舅”，一人是他的“生母”，他们这两人都站出来指认燕王是这件事的主谋，且言之凿凿，大家自然也就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若非是事实，谁会这么害自己的亲儿子/亲外甥呢？
先前周皇后那般声泪俱下地向淳文帝求情，为了保全燕王的性命甚至不惜提出将他贬为庶民，大家听了，都感念于周皇后的慈母心肠。
现在想来，只觉得背脊发凉。
这哪里是慈母心肠，这分明就是蛇蝎心肠啊！
这件事再往回推断，只怕从一开始，周浩宇被派去丘定负责此事，也都是周皇后和周腾华事先安排好的一步棋。
他们这么做，便是为了预防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好能及时地把段则行推出去当替罪羊。
纵然周皇后和周家都会或多或少受到牵连和影响，但私开铁矿本就要承担巨大风险，他们这么做，已然是将风险降至最低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是傻子，甚至大家都是人精。
先前大家都还沉浸在两个皇子的身份事件中没回过神来，一时之间自然忘了这一茬。
现在被燕王重新提起，大家的思路一下就转回来了，脑子多转几个圈，自然就想通了那些弯弯绕绕。
此时，周腾华的辩解即便看上去多么的真切，多么的无辜，大家也都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
还有人想得更深了几分，为何裴修文会指认齐王？他难道真的是信口雌黄吗？
现在看来，齐王究竟是不是无辜的，大家心里头也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毕竟，齐王此前可是涉嫌了买官卖官和科举泄题两大案子，他的为人品性，在大家心中也早已经没那么令人信任了。
若他当真跟私开铁矿一案脱不开干系，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份，早就知晓了？
只有这样，这整件事才能形成一个完整闭合的逻辑链。
众人齐齐打消了这不该有的猜测和想法。
打住打住，这是他们该知道的吗？这是他们能乱猜的吗？
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们就算猜到了，也只能装聋作哑。
一切，都得交给淳文帝来决断。
只是不知道现在已经大受打击的淳文帝，还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此时段则远已经不在大殿之上，而是在方才淳文帝被扶下去的时候就急急跟上去了。
他不想继续留在这里面对众人那异样的目光，那会让他感到崩溃和与无地自容。
也得亏他现在不在这里，不然，他见此情形，定又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好逃避这一切了。
段则行满意地看到众人若有所思的表情，深知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他便适时打住了话题。
能够决断此事的淳文帝不在，他只需要点到为止，让大家心里明白即可。
今日过后，就算他的好父皇忘了这一茬，也总会有那正直不阿的臣子主动把这件事呈到他面前，让他重新想起来。
段则行深深地望着他们二人，旋即面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你们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反正，于我而言，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没有揪着这事不放，倒是让周皇后和周腾华微微愣了愣。
不过很快，他们也明白了段则行的用意。
他现在不揪着此事，却不代表这件事会被揭过去！
即便再不愿意面对，周皇后和周腾华也都明白，这次周家想要全身而退，很难！
便是段则远，也同样会处境艰难。
他们谁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一片大好的局势，会陡然间发生这样的逆转……
这一切，都怪段则行！全都是他的错！
此时的段则行已经转开了对他们的关注，让宫人去把云昭喊回来。
做戏做全套，既然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揭开了，那么，他就该给母妃以命换命了。
段则行走到了苏贵妃的身旁，静静地望着她，眸中有万千思绪涌动。
这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认贼作母这么多年，现在，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以后，也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喊她一声母妃。
只是，她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她会愿意承认自己这个亲儿子的身份吗？
还是说，她更愿意段则远当她的亲儿子？
这一刻，段则行突然生出了万千不自信。
段则行低低地唤了一声，“母妃……”
这一声“母妃”，段则行唤得很轻，但其中，却是蕴藏着万千复杂情绪。
没人知道，他们母子经历了两世才得以相认。
也没人知道，他们母子上一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遗憾。
这一声“母妃”很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