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府，凉亭。
天高云淡，草木凋零。
“你想好了？”
“惟平生所愿，无需再想。”
花重锦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桌子，意有所指道：“小糖糖不觉得，这桌子眼生吗？”
甘棠垂眸轻抚过桌面，笑道：“用苏锦做桌帏，还是在这四处接尘的凉亭里，花重锦，你真是钱多的没处花了？”
“看来某人，已经全然忘了。当初，某人不过是磨损了些指甲，人家就把我辛辛苦苦弄来的泰山石桌子，给砸了、扔了。
某人倒是帮我想想，她离京后，我该如何向人家交代？估摸着，只有拿命交代了吧？”
花重锦对甘棠离京的事，是十分不赞成的。因为他对甘棠的了解，其实更甚于皇上。
皇上对甘棠的依恋和信任，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甘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甘棠对自己的性命，从来没有太多在意。她的思路同武功路数一样，舍生忘死，火中取栗。
若以一己之危难，便能换来想要的结果，这对甘棠来说，从来不是需要犹豫的事。
“是我对不住他……”甘棠似是被这桌面烫到了一样，抖了下手，又紧握成拳。
“你是不是没打算活着回来？”
花重锦勉强勾了勾唇，将目光从甘棠的手上移开，一双眼眸黑黝黝地盯着她看。
“这世上，对我来说，再没有比宣州更安全的地方了。而宣州之安危，首系青溪。我在青溪身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更何况，我还有件大事未做，再怎么说也会保全自己的性命。
倒是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花重锦正在仔细斟酌甘棠话里的意思，防备她又埋下什么坑糊弄自己，却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重锦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三年之期将近，郭雪冰明年就要入京了，你就没什么想法？”
听甘棠提起此事，花重锦却是计上心来：“小糖糖不说，我都要忘了。我那点儿爱好，可不适宜娶亲，不然早晚兜不住。
不如，小糖糖把去宣州的机会让给我，好让我出去躲躲？”
面对花重锦的试探，甘棠抬头扫了一眼天上飞过的南迁大雁，目光忽而有些空茫。
“没用的，当初我要躲的时候，重锦不也是推了一把吗？怎么到自己身上，便看不透了呢？
郭雪冰，我没见过，但你可以问问自己的心，她真的会在意你的那点儿爱好吗？”
“甘棠……”花重锦总觉得甘棠的状态，不大对。
甘棠收回盯着天空的目光，坚决道：“我意已决，定要毕其功于一役，完成先宣王的遗愿。
若高居庙堂，万一有什么变故，恐怕鞭长莫及。旁的事都可以交给别人，唯有此事，我必须亲自去。”
“甘棠，若你真的接受了安玉琳，绝不会这样不辞而别，将人丢下。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平安返京，到时又如何交代？
人心是肉长的，甘棠，你的心，却是坚石难暖，纵然暖了皮，也暖不了里儿。”
“咳咳咳……”
甘棠忽然一阵急咳，忙掏出帕子掩唇。可她唇角那抹刺目的鲜红，还是没有逃过花重锦的眼睛。
“甘棠，你……我立刻去宫里请御医！”
“不行！”甘棠顾不得掩盖血迹，抬手牢牢抓住花重锦的胳膊，咬牙道：“此事，绝不可惊动旁人。”
“你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惊动不惊动？！”
甘棠却是扯了扯嘴角，回道：“没那么快的。怎么也还有个，两三年的时间，足够了。”
见花重锦呆立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甘棠叹了口气。
“重锦素擅妆容打扮，难道就未曾想过，为何近些年，我突然浓彩重妆起来？”
“小糖糖，你别同我玩笑了。”花重锦单膝跪地，死死抓着甘棠的手，双目赤红，还是挤出个笑来，低声道：“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甘棠用另一只手，轻抚着花重锦的脸颊，默默无言。
平日里，甘棠再与他嬉笑玩闹，也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花重锦见她毫无排斥，温柔而坚定地望着自己，绝望却涌上了心头。
“怎么，怎么会这样？！”
甘棠早打算将后面的事情，都交给花重锦，自然也准备了一套说法。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因着近两年恢复习武，血气损耗得这么厉害。竟然没忍住，在花重锦面前泄露了病情。
如今，甘棠只好半真半假地交代后事前情。
“先帝驾崩之前，因怕陛下过于宠爱我，导致我擅权干政，特赐了药。从某方面来说，这倒也算是有先见之明。”
甘棠收回抚着花重锦脸的手，捡起落在桌上的帕子，仔细擦拭了一番嘴角，又道：“此药名为灵髓元液，驻颜有效，却损五脏。
加之我本患有咳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