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早,”安玉琳叹息一声道,“难为你了,这时候,也只有你敢说这样的话。只是这一局,咱家从开始就是输家。
你有这份儿忠义,咱家不会怪你,只是以后,不必再言了。”
“儿子省的。干爹,那走漏消息之人,儿子还尚未能查出端倪。还请干爹,再容些时日。”
冬早只能暂压下心中的担忧,虽然他总觉得,干爹和侍中大人如今的情形,比起当初针锋相对时,还要险恶百倍。
“当初,是咱家太欠考虑,以为司礼监中是万无一失的。如今,倒叫人摸到眼皮子底下了,还差点儿被蒙在鼓里。”
安玉琳冷笑一声,又吩咐道:“凡是有可疑的,不拘是谁,一概追查到底。咱家就不信了,还捉不出这只老鼠来。”
司礼监中外松内紧,开始排查奸细。而甘旭之事,也在安玉琳向皇上陈明实情后,有了转机。
在几日后的朝会上,安玉琳将甘旭当初的案子,陈明“真情”。
安玉琳所言,只说是顺天府的一名捕头,当初暗地里收受了死者的贿赂,照应着那帮地痞。后来,因害怕事发,便带着几个捕快,去杀人灭口。
只是,恰好与甘旭的事情撞在了一处,他们便故意栽害甘旭罢了。
而真实的情形,安玉琳早就向皇上禀报过。但安玉琳向皇上谏言,如今背后主使尚不明朗,潘国兴又已身亡。为防旁生枝节,还是简略案情为妙。
故而今日朝堂上,安玉琳才有这一番说法。
安玉琳将案情明朗后,皇上立即在朝堂上,下了旨意召甘旭回京,并将其官复原职。
宣旨后,众臣互相看了看,倒是没人在这个时候去自找别扭。甘棠出列,行大礼代甘旭谢恩,此案便算了结。
待到散了朝,甘棠回到望鹤殿,提笔给甘旭写了封书信,又唤了冬雪入内。
“冬雪,叫人把这封书信给甘旭送去。”甘棠顿了顿,又道:“这几日,内殿中灯火有些暗了,从库里取出那盏玉灯摆上罢。”
“玉灯?”
冬雪正在不解,抬头却对上甘棠望过来的眼神,忙回道:“奴婢省得了,这就去将玉灯取来。”
原来甘棠叫冬雪将这玉灯收起时,她便觉得奇怪,如今想来,这玉灯应是安玉琳所赠。
“不着忙。”甘棠扫了一眼桌案上,将那块赤玉卧虎镇纸放在锦盒之中,递给冬雪道:“先叫秋夕将这样物什,送去司礼监。”
“是。”
不一会儿工夫,安玉琳便收到了秋夕带来的锦盒。
“她,可有什么话交代吗?”
安玉琳说着话便打开锦盒,只见盒中放着的,正是他去幽篁居时曾把玩过的镇纸。
“回掌印的话,是冬雪姑姑将锦盒交予奴婢的,只说叫奴婢送来,并未有其他交代。”
安玉琳神色不明地勾了勾薄唇,起身到一旁书案处写了些什么,又从矮柜上取了个锦盒。
他将所写信笺放入锦盒之中,递给秋夕道:“这是咱家的回礼,叫冬雪直接呈给她。”
秋夕忙福身应是,恭敬地接过锦盒,退了下去。
待屋中只剩安玉琳一人,他轻抚着赤玉卧虎镇纸,低声自语道:“阿棠真是好记性,只随手把玩过一次的东西,也放在心上。
我帮了甘旭,阿棠便送来这谢礼,到底是对我用心,还是与我生分呢……”
望鹤殿中,甘棠收到回礼,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叫正在擦拭玉灯的冬雪退下,自己打开了锦盒观瞧。
锦盒之中有一张折好的信笺,和一对镯子。
这对镯子,便是当初甘棠与安玉琳决裂时,摔碎在地上的那对碧水天青镯所制。
安玉琳将那对被摔碎的镯子,叫匠人用银丝绞在一起,又外饰镂空雕花黄金壳子,到底是将其复原成可以佩戴的样子。
甘棠望着这对镯子,心情十分复杂,又取来信笺展开。
信笺上只写了一句诗: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玉环中断,覆水难收。纵然是百般强求,又有何用?”
甘棠说罢,摇了摇头,将这对镯子取出,戴在手腕上。旁人若不仔细端详,应会以为这只是一对金镶玉的镯子,倒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驿站八百里加急,不出半月,甘旭便接到了上谕和甘棠的信笺。
甘旭接旨后,打点好行囊。又与这些日子以来,朝夕相处的弟兄们喝了顿践行酒。
临行的前一日,甘旭专门来到韩路处与他告别。
当初韩路出首,作为秦游坑害玉关城一城百姓的人证,对定案起了重大作用。
甘旭虽然深恨秦游所为,还是上书为韩路请旨宽免。
盖因韩路尚存良知,当初只是迫于形势没有举告秦游,罪不至死。且其确有战功,又因战事失了一臂,且子嗣患有重疾。若家中无韩路支撑,恐怕难免家破人亡的结果。
后,上允以其战功赎之,未予加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