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知道,安玉琳这是摸准了皇上的脉,只要是为她着想的事情,皇上总会顾着几分。
而皇上此时也想着,就这样将姑姑一直留在宫里,其实真的是耽误了姑姑的终身大事。而且姑姑一忙起来,根本不顾着自己的身子。果然,舍不得姑姑离开他的身边,过于自私了。
“安掌印所言在理,不如,就请陛下令安掌印,为甘侍中择一处适宜的官邸。陛下再亲赐甘侍中,以示荣宠。”潘国兴以为安玉琳是以退为进,想达到二人商量好的,令甘棠出宫的目的,忙接话道。
“那就依潘爱卿所请。”皇上琢磨着,这样甘棠姑姑便可以有更多时间交游了。
而甘棠只是放心不下皇上,至于住在哪里,想必过了这段时间,也没人会盯着不放。即使再有人提出,也可推说是公务繁忙,才久居望鹤殿,便可打发了。如果她出宫便可以暂时掩住这些人的嘴,倒也未尝不可。只是,安玉琳为什么……
潘国兴对这局面,也还算是满意。只要甘棠出了宫,不过一个女流之辈,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至于安玉琳为什么会出言,叫甘棠搬到宫外,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潘国兴,心中也是另有打算。
君臣各退一步,朝堂之上,算是暂时平息下来。
安玉琳回到司礼监值房处理公务,冬早则忙下去,整理今日报上来的消息。
过了一阵儿,冬早来报事。
“干爹,底下人查到了,潘国兴果然有些小动作。他叫自己的党徒派人,给教坊司递话,见了碧梧,不,是见了朝露。”冬早觑着安玉琳的脸色,忙改口道。
安玉琳将笔搁在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问道:“都说了什么?”
“这老狐狸的人,警觉得很。不过,儿子想着,也就是想借朝露的手对侍中大人不利。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个朝露处理了?”
安玉琳沉吟一下,道:“不,先按兵不动,咱家倒要看看,她要怎么破这一局。叫下面人惊醒点,别真出了什么差错。”
冬早连忙应是,心想干爹这也太难了,这不就是怕那一位生气吗?
“官邸的事情,如何了?”
听安玉琳问起甘棠官邸的事情,冬早忙收敛心神,道:“回干爹的话,明照坊有几处宅邸都还算精致。”
“明照坊?”安玉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冬早,他的私宅就在明照坊,这样安排是怕人看不出猫腻吗?
冬早忙回道:“是儿子糊涂了,明玉坊也有几处宅邸十分适宜,其中一处还种植有各色海棠。”
“明玉坊……叫下面把明玉坊的勘折递上来,咱家呈给陛下御选。”
安玉琳带着记载明玉坊几处官邸位置,及宅邸详细特色的勘折,到乾清宫请示圣意。
皇上接过折子仔细查看一番,指着其中一处官邸对安玉琳道:“玉琳,你看这处如何?姑姑只说随朕的意便可,朕可得仔细选选。”
安玉琳躬身应是,微微侧过头看了眼折子上的内容,回道:“回陛下,此处原是一位大学士所居,十分清雅,还带有一片竹林。陛下慧眼如炬,只是这处官邸与侍中大人的品秩,似乎不大匹配。”
见皇上仔细翻看,却对种植海棠的宅邸一带而过,安玉琳不由疑道:“陛下,奴婢听说,有一处宅邸种满了海棠花,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姑姑她呀,自从多年前与朕一起看过孔雀宝昙开花,私下里便说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皇上摇头笑笑,又道:“姑姑常用海棠式样,不过是图一个方便。要说喜欢什么花,还是喜欢那些能用来制作膳食的花,自己却是不爱养花的。”
安玉琳闻言不由一怔,从前他常去含章殿时,见那盏海棠玉灯时时摆在内殿,还以为甘棠是喜欢的。原来,从这盏灯送过去的时候,甘棠便知道是他所赠的了。
甘棠心思如此敏锐,事事洞察,却没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异样,是他蒙蔽了眼睛,还是甘棠城府太深呢?现在,他倒不能确定,甘棠那日决绝所言是不是有意为之了。
“朕看来看去,还是这配有竹林、竹屋的宅邸会更合姑姑的心意。至于旁的,着意叫人修缮,家具摆设都由宫里出。朕再专门题匾就是了。”
皇上想了想,取过一张宣纸,提笔写下“幽篁居”三个字。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看来侍中大人,还擅音律。”安玉琳望着桌上的字,轻声道。
皇上搁下笔笑道:“姑姑涉猎广泛,朕唯见过姑姑对一件事,虽然谙熟领会,却十分苦手……”
说到这里,皇上止住了话头,转而道:“冬雪向来是服侍姑姑左右的,朕本来想叫她随姑姑出宫,但望鹤殿也需要人打理。姑姑新提了一个宫女在身边,名唤秋夕,朕看,就叫她随姑姑出宫伺候吧。”
安玉琳低头应是,真不枉费他一番安排,这个秋夕,倒还算得用。
过了旬月时间,甘棠终于搬到了幽篁居,除秋夕外,皇上还各赏了四个宫女、杂役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