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慕回到屋里,看了眼桌上的茶壶,上前,倒了一杯,冷的,他灌入,冷场从喉咙一直流入胃中,似是将心口那点异样都冷却了下来。
他坐下,摇了摇头,将那微妙的猜测压下。
是夜,他却做了个梦。
梦中,身穿白甲的少年,不,应该说……是少女更准确,她披散着一头乌发,手中握着银枪,眼尾红红,噘着淡色的樱唇,委屈地瞪着他。
明明该是娇气的行为,但她的白甲和银枪,以及眉宇间的英气和杀气,倒是令她这行为看着很是凶巴巴的。
“沈昭慕,我是女子,你没发现么?”
梦里,他震惊后退,摇头否认,“将军,你,你怎么可能……”
然后,女子便朝他逼近,将他逼到了角落,退无可退时,她将银枪往他身后的门框上一掷,穿过窗户,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一手握着枪控制他没法逃。
语气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蛊惑,“那你试试就知道是不是了……”
白光大作,梦醒,沈昭慕拽着自己的衣襟直坐了起来,他微微喘着气,额头都是汗,他喉结滚动着,下意识看向窗外,仍是黑黢黢的天色。
他忙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一手撑着褥子,想起自己梦中景象,只觉荒谬又滑稽,忙摆着头,挥去这荒诞的杂念,吐出一口气来。
缓过来后,他便拧着眉头自省,将军对他恩重如山,他却如此忘恩负义,竟在梦中侮辱将军,将他想作女子,还险些……
沈昭慕,你简直,简直是……
他微微往后靠,想到自己摸到的那略细腻手腕下的脉象,不禁有些恍惚,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的确是不一样的。
甚至,他在摸过后,不由自主地对比着,将军的肌肤似乎比他细腻光滑许多?虽说是从军打仗,伤不少,但这皮肤却比他要好。
你又在瞎想些什么?
沈昭慕忙扶额,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摒弃,将军锦衣玉食长大的,在成为护国大将军之前,他还是国公府的小世子,自然是细皮嫩肉地养大的。
怕自己又胡思乱想,沈昭慕也没了困意,索性披了衣裳下了床,走到桌前,掌了灯,拿出包袱里随身带着的兵书,开始灯下边看边学。
他想,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好在他从前的那些学识没有荒废,再捡捡,多往兵法上靠,还是有些作用的。
他不想成为将军的累赘,不想只靠着将军的光生存于世,他更想像这道光一样发光发热,回馈这道救赎了他的光。
次日回程时,池芫一眼便瞧见沈昭慕眼下的青黑,她不由得撇了他一眼,语气镇定,“昨夜没休息好?”
没睡好的人,脑袋嗡嗡的,耳边也有些嗡鸣的回响,乍一听见池芫的声音时,沈昭慕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白马来到他跟前,他才愕然地望过去。
眼底的红血丝暴露无遗。
他此时看着有些呆呆的,倒是显露出几分不符合年纪的幼态来,见过他面具下的伤疤后,池芫看他的面具时,眼神都会不自觉柔和下来。
“一会骑慢点,找歇脚的地方眯一会。”
她神色还是那般,但眼神却是不一样的温和,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就轻了不少。
刘副将大咧咧地骑马来到她身后,“将军,葛大人走之前被末将狠狠敲打了一番,嘿嘿——”
他来抢夺大将军的注意力了,自从沈主簿出现后,大将军现在就像是沈主簿的弟弟似的,走哪里都跟着,都看着。这叫刘副将有些不服气,自己才是和大将军最熟稔的部下!
池芫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这话,你早晨才汇报过。”
表情写着:是你记性不好,还是你认为我记性不好需要重复汇报?
刘副将立即耷拉了双肩,一副被抛弃的模样,大老粗幽怨地瞪了眼那边神情从容,温和地听他们讲话的沈昭慕。
“是末将记性不好。”
“嗯,走吧,出发。”
池芫又看了眼沈昭慕,没有说什么,只是调转方向,让队伍准备出发。
回程不急,周大人甚至中途还能下马转悠两圈,他对此非常感激地朝大将军投去一眼。
池芫只是看着那边吃过干粮,靠着树干昏昏欲睡的沈昭慕,想了下,拍了拍自己的爱驹,让人拉去吃草,她则是走到树干前,问周大人的侍从要了个枕头,然后伸手就要将枕头塞到沈昭慕脑后。
沈昭慕微微睁开眼帘,便看见手持银枪,头发束起的将军朝他伸出手,递了个枕头。
他一时恍惚,睡眼惺忪中,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梦。
于是,他一个激灵,醒了,但目光却忽然定在池芫下巴下方一处。
他定睛,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一样,面上血液一瞬消失,脸色白了白。
池芫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铠甲,没发现异样,便直接在他身侧坐下,枕头塞到他怀里。
“枕着脑袋会舒服点。”
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