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干烘炉有个好处,“开锤”要“闷”铁,时间很长,早晚把铁坯烧的眼看着要化了才嵌出来打。当然,这段时间因为铁坯的大小不能确定,但再少也不会短过一个小时,利用这段时间大家可以聊天、侃大山,谈女人,还不用在炉前守着,开着风扇把热风朝外吹,只是隔一会儿翻翻铁就行。不像我们上班就下手,除了集体休息没有喘息的时间,很自然干翻砂就是“六等”。
下面没“等”了。
当时叫“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听到这句话,大家就私下议论,就算我们是工人阶级也是本阶级的“下等”,并没有人要我们领导。当然,这种话也就说说而已,说过就放下,不会有人提起,更不会有人替我们着想:即然是“领导阶级”为什么被人瞧不起?
可那天,站在大门口朝办公楼眺望时,突然意识到从现在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下岗了,也就不分什么“等级”了!从今以后也可以像“一等”人一样,大摇大摆从办公楼走廊穿过去,丝毫不再会有压力和耻辱感。想到这些,就很有些情绪,很激动,受“压迫”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对过去的事甚至都模糊了。虽然时间不长,只一会儿。
见还楞着,郝强朝我招手儿,说,“贾清,还不快过来!”
连忙“唉”一声,毫不迟疑地过去。
一块去的也招呼我。
“留守处”设在一楼西头南边两间屋里。以前车队占着当办公室,当时厂里车辆多,后来形势越来越不好,车都陆续卖了,就不需要办公室了。快倒闭时两间屋就闲起来 ,偶尔从窗外看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
郝强招呼我们直接去了“留守处”,去的时候屋门半掩着,在门上能看到贴着巴掌大的红纸,写着“留守处”三个字。
郝强带头,鱼贯而入,里面摆设不像办公室,倒像买货的商店。桌子齐着西边门口朝南摆着,共四张桌子,仅在南墙根有个很小的豁口。来问事的只能在桌子前面这条很窄的甬道里。桌子后面隔一张桌了子坐着一个办事人员,一男一女两个人,有点面生不像本厂的人,看样了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
见我们进去,那女人的态度还不错,马下展开笑容,男的侧着脸视而不见的样子。郝强以前肯定来过,女的笑着问他:“郝师傅,你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我和郝强之间还隔着几个人,没看见郝强看没看她,只是听见他说:“怎么,来过就不能来了,这儿是你家开的?”
这时候已经来到南边 ,我约摸这话是冲那男的说的,女的在刚进门口的地方,男的在南边。后边的人也都说:“可不是吗,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往那儿分,来问问还不行吗?”
“咋的啦!”
不知是谁说有点冲。
虽然这样,女的仍然笑着没说话。男的却说:“问吧,问吧。再怎么问也要听上面通知,我们说了也不算!”
“哪谁说了算?”郝强鸟都没鸟他。
“上面!”男的更加生硬。
“上面是谁?”郝强并不饶他。
那男的却说:“郝师傅,看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想和你抬扛,不过,你连上面都不知道,看来,这些年你也白活了!”
“什么!”郝强大喝一声,伸手要抓他——可没想到,没等抓他已经站起来,凑上前说:“怎么,你还想打人?”
他这么说,郝强伸出的手也停在半空了。
后面的人说:“也不是想打人 ,你说的话也忒难听了!”
“这儿是办事处,不会说好听的,实事求事,想听好听的,找地方听去!”
大家竟面面相觑。也是因为第一次来,没准备好,竟被他噎住了。连郝强也气得干瞪眼。而那家伙竟然在众目瞪瞪下堂面皇之坐下了。这时候我正好在刚进门那女的桌前,趁机问她:“不知临时工给不给安排?”
她仍然笑着:“你有合同吗?”
“有呀!”我说。
“那就一样,在家等着吧,也安排。”
第一次到厂里“闹”就这么草草收场了。其实以后说起来,大家都说那天真能闹起来,因为郝强已经伸手抓那小子了,那小子又朝前凑,这就很容易扭打在一起,后面的再一起哄,就闹起来了!
可问题是,不光我,可能郝强他们也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进屋以后只注意门口的两个人,没往里看。里面靠墙的地方还放着张桌子,后面坐着个人,正在埋头看报纸,估计郝强正要抓那人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他一抬头,不光我,郝强肯定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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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没抓那人。
你道这人是谁?在厂里他可赫赫有名,叫常保春,四十岁左右,长得十分魁梧,是厂里保卫科长。当然,在那种情况下,就是保卫科长也没必要怕他,“闹”的是“留守处”和他没有关系。可问题是,听人说,他已经兼着留守处主任了,在当时知道的人不多。
可能开大会时,厂长还没说到就被打断了 ,知